李四娘明显羡慕,声音有点不可抑制地大了,兴奋地问道:“那春日呢?你们春日里的雅集怎么玩?”

    原本就都挨得近,声音一大些,所有人都听到了。

    刑氏和李霜珈的脸色当即变了些,还没说话,李霜晏清脆又童真的声音便响起来,“四姐姐,你这么喜欢姝表姐家,那着姝表姐姓顾好了!”

    李四娘极其尴尬,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明姝淡淡看了李霜晏一眼,无比自然地笑道:“我这是在说美食呢,四表姐最好美食。偏巧南地没有烤肉的习惯,四表姐这是馋了,想问问还有什么好吃的。”

    顿了顿,道:“晏晏想到哪里去了?”

    李霜晏当即气红了脸。

    刑氏立刻反应过来,也跟着笑道:“莫说四娘馋,我也馋呢。只闻北地的烤肉名,却是从来没吃过。”

    当着外人的面,讽刺自家姊妹,实在尴尬。

    李霜晏极其不服气地瞪了明姝一眼,把脸扭到自家姐姐跟前,不看明姝了。

    李霜珈却仍旧眉眼含笑,饶有兴味地问明姝:“那如今正值春日,令令觉得吃什么好?”

    没沾雅集宴会之类的字眼,又是问美食,明姝连舌头都没压就吐出一串名儿来:“适合春日里吃的可多了。金铃炙,光明虾炙,通花软牛肠,生进二十四气馄饨,双拌方破饼,樱桃毕罗,甜雪,八方寒食饼,金粟平,逡巡酱,丁子香淋脍,葱醋鸡,梅花汤饼,枣仁薏米糕,酒糟甜圆子……”

    嗯……

    明姝有点尴尬。

    李霜珈也有点尴尬。

    李霜珈收了尴尬的神色,笑道:“令令在吃食上真精细。”

    明姝回以尴尬且不失礼貌的微笑。

    众人便下意识避开谈吃食,闲话几阵子,刑氏才道:“好了,彩纸都备好了。彩绦先等等,去年花朝我见有许多小娘子剪了彩纸戴,我想着你们倒是可以玩玩。”

    “嫂嫂,我们都没见过呢。”

    刑氏就从身边的托盘里拿出一支活灵活现的纸花月季,染料又深到浅,还裁了叶子,不细瞧比真花还精巧些。

    众人看得啧啧称赞,一人手里都要过一遭。

    都是小姑娘,谁不爱玩?

    李霜晏捏着花枝不放手,一面摇着李霜珈的袖子,撒娇道:“阿姊,你帮我做更好看的嘛。”

    李霜珈似乎有点为难,她又不知道怎么做。

    明姝觉得有点好玩,跟着别的女孩子琢磨起来了。

    不多时,众人或折或剪地做出了纸花来。搁成一捧,就想真花似的好看。

    只有李霜珈做得最别致――至少每朵花都不一样,有灵气些。她是把纸旋开,再在棱角处卷出弧度来,真的怪好看的。

    李霜晏年纪小,梳着丱发。二娘子李霜珈给妹妹一边插一朵可爱的小花,又俏丽又新奇。

    另有几个庶出的娘子年纪也小,撒娇卖痴地也要。

    刚刚吃了挂落的四娘子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转到明姝面前,刻意放大了声音惊讶道:“令令,你的花竟然比二姐姐的还好看!”

    明姝也觉得自己的花好看。

    她欢喜地看了看,插在了四娘子的鬓侧。小姑娘梳着单螺髻,被轻盈的花朵衬的脸越发小。

    其余人也全都看过来。

    四娘子的一张脸登时有点红,心虚的。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看的是花,不是她。

    明姝的花不是刑氏准备的彩纸做的,而是轻薄韧脆的灯笼纸。裁成小片,三角用簪棒卷了,往中间一推,便是一片轻盈又完美的花瓣。

    每一个褶子和每一片纸花瓣都不一样,这才是真的,真花也及不上。又染了由深到浅的颜色,真是再好看不过。

    明姝的花好看,四娘子心里有数。此时嘴角往上一翘,笑起来,“坐井观天,天外有天,还是令令最厉害!”

    她才不会错过这个讽刺李霜晏的机会呢!谁坐井观天谁自己知道,谁叫她先挑刺。

    明姝懒得管她们斗嘴,自己低头做自己的小花起来了……那一朵给了四表姐,自己还一朵都没有呢。

    李霜晏被气得没心思做小红花,反唇相讥道:“自己没本事还有脸讽刺别人,我也是服气!”

    四娘子听到这话差点直接笑出来,挤眉弄眼道:“也没见你有本事呀,自己没本事这话说谁呢?”

    “你!”

    李霜晏被气得说不出来话。

    坐着生了会闷气,才求救似的看向自家姐姐。

    李霜珈拍了拍自家妹妹,板着脸不咸不淡训斥道:“谁叫你与自家姊妹争吵了?祖母与母亲平日里怎么教你的,一家子共荣共辱的道理,你莫不是还不知道?”

    李霜晏只怕祖母和姐姐,当即委屈得红了眼睛,恨恨地瞪了明姝和四娘子一眼。

    第一朵花做出来了,第二朵就很快。没一会,明姝就给自己做出一对染了淡黄色的小纸花。

    在双螺髻上各插了,被风一吹,花瓣就颤颤巍巍的,可爱极了。

    明姝忽然想到什么,扯了扯四娘子的袖子道:“花朝节不是后几日么?我还以为只是借个名头开小宴玩呢。”

    四娘子惊讶地看了她一眼,道:“花朝节就是今日啊,祭祀花神的器具都在外头呢,你没看到?”

    明姝迷茫地眨眨眼。

    “南地的花期不同,故而花朝节不同。你们那边是三月初,我们这里却二月望。”李霜珈轻快地接道,并对明姝笑了笑。

    明姝也对她笑了笑,“二表姐学识渊博。”她上辈子活了近三十年,在父母死后,竟没有踏出京城一步。

    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宅大院,困了她一辈子,熬干了她满心憧憬。

    明姝看向李霜珈,问道:“二表姐去过北地?”

    “跟父亲去过几回,不过我不喜欢北地。灰蒙蒙的,又干又冷。倒是临海的东边,很是热闹奇特……”李霜珈也来了点兴致,兴致勃勃道。

    一转脸,瞧见明姝似悲似喜的眸子。李霜珈一愣,令令似乎有点羡慕她。

    “……真好啊。”

    明姝叹息。

    李霜珈却只觉得奇怪,却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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