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已经好久不曾见到顾明初了,只晓得她整日忙着学刺绣和掌中馈。

    明姝不大爱理会旁人,听说顾明初请她,也只淡淡地点点头。把手里的匣子给了红蓼,道:“送到宝章寺去,便说赠予客居寺内的顾郎君。”

    红蓼认真点头,便应了。

    ……

    这阵子天气越发寒凉下来,宝章寺后的枫林却越发殷红,染上薄霜,红白剔透绵长如海。

    他坐在茅舍里写字,头顶的枫树偶尔落下叶子来,便洒在他的衣摆上。

    小沙弥抱着雕花匣子,木屐踩过一地落叶。走到门外叩门道:“顾郎君,平西侯府五郎君给您送的礼。”

    顾华礼搁下笔,平和的面上浮起丝不易察觉的笑来。

    他开门接过匣子,又道了谢,这才打开……只见里头一枚上好的墨锭。

    顾华礼立在灼灼枫树下,忍不住柔和了眉目。家中总有一个人,是惦念着他的。

    便好像,他在黑暗里摸索向前,却知道身后总有为他留的一盏灯、一方瓦舍。

    哪怕那人不过是他的弱妹,天真怯懦。可于他,那姑娘又皎洁又聪颖,好得他想尽这个兄长所有,宠她护她一辈子。

    小厮从黑烟滚滚的厨房跌出来,唯唯诺诺道:“郎君……最后一把米,刚刚烧糊了……”

    顾华礼看着厨房,头疼地按了按眉心,才道:“走吧,随我去采几把野草做羹。”

    小厮阿乔跟了顾华礼好多年,他十二岁前,被关在废院里也是阿乔跟着,阿乔并不太过恭敬。

    他一出来就看见了顾华礼手里的匣子,此时伸过脑袋一瞧,一双大眼睛骨碌骨碌转起来。

    “郎君,这墨看起来就很值钱,拿去卖了不正好解了燃眉之急!”

    这几天喝的都是掺了野菜的米粥,阿乔觉得自己嘴里都要淡出鸟来了。

    他是不识货,可这墨上面雕刻得又繁复又讲究,描了金漆,怎么看也不是稀松货,一定很值钱的。

    顾华礼却垂眼合上匣子,神色冷淡如初,道:“收起来。”顿了顿,“过几日就好了。”

    阿乔有些不服气,到底没说出来,只接过了顾华礼的匣子,捧进去收下了。

    午饭就果真是一碗灰绿难以入目的野菜羹,阿乔吃得面有菜色,可对面的人半点端倪也看不出来,饭毕放了筷子。

    一拂衣袖,交代道:“我出去一趟,今晚兴许不回来了。”

    阿乔来不及放碗,眼见着自家郎君又没了影……虽然他都要习惯了,并且自己也特别能想法子找到自家郎君。

    直到入了深林,顾华礼一声呼哨吹响,一匹枣红骏马才从林中奔出,温驯地停在了他身边。

    顾华礼翻身上马,从马鞍侧处拿出帷帽扣上去,这才一夹马腹,直往外奔去。

    夕阳在红艳如血的枫林里黯淡下去,最后沉沉地隐如黑暗,九天之上升起一轮冰月,光辉洒到空寂的官道上。

    马蹄渐渐,浮光掠影般经过长安道。

    直到再京都最高的樊楼下,顾华礼才猛然勒马,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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