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宁握着那一支荷花,低头不作回应。她从未想过嫁给夜君,答与不答,似乎都不好。良久,她幽幽开口:“等我们报了仇,再说此事吧。我如今并没有心思,去想这些儿女情长。”

    夜君叹了一口气,自是不忍逼她。他便错开这个话题道:“后天我们便出兵冥界,到时生死不知,一切还须小心。”

    英宁点点头,从前败过一次,再坏的结局也不过是死罢了。她忽而问道:“此事我可告诉吾期吗?还是要防备着他?”

    夜君抬眼看着她,过了会才说:“你愿说就说,我们此次光明正大,就算他知会神荼,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不过你告诉他,试一试他也无妨,看他到底对你有几分真心。”

    转眼便过了一日,英宁坐在灯下看书。云儿正在将摘下的一捧荷花,放进瓶子里,还贴心地往里浇了些水。一切整理妥当,云儿坐在她身旁,托着脸道:“转眼间这夏日就快过去了,湖里的荷花开得都不好了。再想看到这样繁花,还要等上一年,真是让人遗憾。”

    英宁放下手里的书,看着云儿噘嘴娇嗔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你何时也这样伤春悲秋了?秋已暮,红稀香少,季节变换,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云儿道:“秋日寂寥,冬日萧条,春日料峭,只有这夏日繁花似锦,绿树成荫,我觉得甚是好看。”

    英宁倒也不觉得,每个季节自由每个季节的好处。她拍拍云儿的肩膀,道:“你将那荷花拿到你房里去,好好留一留这夏日的繁花。”

    云儿笑着摇摇头:“不好,这是钟公子给姐姐摘的,我拿走岂不是负了公子的美意。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

    英宁瞧了一眼正站在门外的吾期,又看了看那娇艳的荷花,心中乱成一团麻。她捏了捏发酸的眼角,对云儿道:“时辰不早了,你不必陪在这里了,回去早些歇息吧。”

    云儿举起双手,伸了个了腰,打着哈欠道:“姐姐也早些歇息,书明日再看吧,仔细伤着眼睛。”

    云儿走出房,贴心替她关了房门。英宁脱了衣衫,躺在床榻上。夜里寂静无声,明日便要攻冥界,虽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她心中还是不安。

    屋外的湖里忽然传出几声蛙鸣,过了会便此起彼伏地响起。她睡不着,起身下了床,走到门口开了门。吾期背对着她站在门口,听见她开门,转身眼神柔和地看着她。英宁低垂着眼睛,轻声说:“你进来。”

    吾期愣了愣,她已经转身进了房里。他捏捏手指,犹豫着进门,又听见英宁道:“把门关上。”

    他如是做了,关上房门,就看见英宁已经到了床榻上,她拍拍床铺,道:“你过来。”

    吾期又是一愣,不知英宁此刻到底是何意。只是她那样温和地瞧着他,他自然是无法拒绝。他默默走到她床前坐下,她立刻就偎进他怀里。

    他一直待在门外,身上有些微凉。英宁的身子又热又软,他闭着眼睛,揽着她的肩膀,想要将她揉进身子,里去。

    英宁伸出手指去解他的腰带,顺着半开的衣衫,手指伸进去,摸到他结实的胸膛。他的肩膀露在外,上面还有一道她上回咬的疤,虽不甚清晰,还是隐约可见。吾期忽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喘息着道:“宁儿……不……”

    英宁抬起头,满含柔情地看着他,朱唇轻启:“你不愿意?”

    吾期艰难地摇摇头,胸膛起伏,似是在隐忍:“不,我只是怕你像那日一样后悔。”

    英宁的手指退,出来,替他整理好衣衫,连腰带也系好,垂着眼睛怯怯道:“你出去吧,就当我方才发了疯。”

    吾期并未动,忽然捧着英宁的脸,低头擒住了她的嘴唇,热热的呼吸喷洒在彼此的脸上。房里的温度渐渐升高,英宁心里的一根弦,砰地一声就断掉了。

    衣衫褪尽,英宁心跳如鼓。她上回多少有几分迷茫,今日却清醒无比。她不知自己为何会做出这样羞耻的事来,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如此大胆的行径。也许是因为她对明日的不确定,也许她需要他的慰藉。也许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亲密时刻,一切都是未知的,她过分恐惧。

    她抚着他好看的眉眼,看着他额头滑下的汗水,滴滴落在她的胸膛。她软着嗓子,盯着他破涛汹涌的眼睛,忽然开口:“明日……明日便要攻向冥界,你作何选择?”

    他停下来愣住,良久他低头吻着她的眼睛,嗓音暗哑,极具诱,惑:“宁儿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英宁伸手勾住他的颈,紧紧偎进他的胸膛。一滴眼泪悄悄滑落,心中万分叹息。

    夜色沉沉,英宁在吾期怀中睡得深沉。他的手指描摹着她的脸颊,她睡着的时候还是如从前那般娇俏。也只有睡着她才会这样的柔和,她清醒的时候太过沉静,眼神也是冷的。对他更是忽冷忽热,他大概明白她对他的情感,爱恨交织。爱他的时候,总会想起对他的恨来。恨他的时候,也因为从前的爱意,而痛苦难耐。到底是他的错,他的手指抚向她的肩膀,那里光滑洁净。可他清晰地知道,他曾狠心刺了她一剑。投胎以后,怕她疑心,便尽数消去了她的伤疤。

    身上的伤虽已经完好,可她心里又怎能消去?她如今还愿意给他一次机会,他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至于神荼,他并不曾亏欠他。

    夏末的清晨,已经透着些许凉意。吾期早早地起床,英宁还睡得十分安宁。这样的姣好容颜,不该牵涉到血腥战争中。她该如同从前一样,做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俏丽动人,天真烂漫。

    他整理好着装,低头轻吻她的双唇。而后双手抬起,对着她的床榻布好了结界。他站在她的床前低声道:“宁儿,抱歉我又要食言,不能与你并肩作战了。”

    夜君推开门,便见着钟吾期就站在他门口。他执着折扇,冷眼瞧着他。

    吾期率先开口:“我知你今日要做什么,我会助你完成你的心愿。只是我有条件,希望你能答应。”

    夜君笑出声,有些不屑地道:“若不是英宁坚持,我根本就无需你的帮助。你是哪来的勇气,来与我谈条件?”

    “吾期不在意他的嘲讽,继续淡淡道:“你不喜与我谋事,我也是一样,不愿与你谋事。只是今日涉及宁儿,我也顾不了许多。”

    “关英宁何事?”夜君皱眉问。

    “你若信我,我们一起去冥界。我会替你收了冥界,神荼你要杀,我也绝不插手。只是我不希望宁儿前去,此次前路生死未卜。宁儿已经受过苦楚,我不想她再经历一次。”吾期娓娓道来。

    “你这是何意?不准英宁前去,她岂会肯?”依英宁的性子,身负父母深仇,她怎会坐视不理。

    吾期叹了口气道:“我点了她的穴,并布下了结界。没有几个时辰,她不会醒来的。等到她醒来时,相信我们已经尘埃落定。你选几个信得过的人,守在她身旁。倘若我们败了,便叫人带她离开。倘若我们之间有任何一人还能有幸活着,以后便照顾她一生。若我们二人都活着,就任她自己选。”

    夜君看着吾期,思虑了许久他的话。半晌他才答:“好,就按你说得办。只是你最好别耍诡计,英宁还在我手里。若你敢骗我,我向来做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完全不介意鱼死网破。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得到。”

    吾期冷冷一笑:“我再阴险,也不会拿宁儿的性命玩笑。”

    夜君也是冷笑,沉声道:“你知道就好。”

    夜君一身白衣,手执白玉折扇,扇柄上的红色流苏迎风飘,甚是好看。吾期一身黑衣,腰带上一枚羊脂白玉,手握龙纹剑。二人都生的俊俏,并肩而立,十分养眼。

    夜君回头问一旁的青桐:“守护小姐的人何在?”

    青桐指了指身后数十个黑衣人,个个蒙着脸,看不清面容。青桐颔首恭敬答:“都是跟随公子多年的死侍,很是忠心耿耿,相信他们一定会好好护着小姐。另云儿一直在小姐榻前,等小姐醒来,自会向小姐解释一切。就算小姐心有不甘,也无济于事。”

    夜君略微点点头,又道:“烟火为号,只要冥界升起烟花,便是败了。叫他们即刻带小姐去九阴山,无论何种境地,都不许小姐出山。若她不肯,就用锁魂链绑了她,直到她乖了为止。”

    青桐说了声是,便转身到那些黑衣人身旁,细细地交代一番。那些人领命而去,夜君看着远方数十万阴兵,已经威风凛凛,整装待发。他浅笑对身旁的吾期道:“我如此安排,你可还满意?”

    吾期扭头看着他,淡淡地道:“并无什么不满,只是你竟舍得用锁魂链绑她?”

    夜君忽然笑笑:“为何不舍得?你不也曾绑过她吗?怎还问起我来了?”

    吾期一愣,变了变脸色,重扭回头,不再搭理他。

    夜君在他耳边继续聒噪道:“不过她也绑了你,你们算两清了。想来你们之间也是有趣,你绑了她,她也绑了你。你曾刺过她一剑,她也给了你一刀。竟然还能在一起和睦相处,英宁的心也是够大。若是我是她,早叫你灰飞烟灭,永世不能超生了。”

    吾期哼了一声,十分淡然地道:“你不是她,不要用自己阴险的心思揣度她,她比你良善多了。”

    夜君扬起一抹笑,随意道:“那时自然,若她不良善可人,你我二人也不会无可救药地喜欢她。也不知道若我们成了事,也都还活着,她会选谁?”

    吾期没有回答,英宁会选他吗?毕竟她已真真切切是他的人了,经过肌肤相亲,她心中总会有他一席之地。

    吾期抬头望望天空,阴云密布,似乎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他道:“时辰不早了,若我们还在此闲聊,恐怕还没到冥界的边,英宁就已经醒了。”

    夜君挑眉,看向前方,举起一只手,沉声道:“出战!!!”

    “出战!出战!!出战!!!”众阴兵齐呼,震彻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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