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留了楼上最好的位置,既隐密不会有人打扰,视野又极为开阔,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吾期最先落座,这让牡丹一头雾水。不是说是那位公子的男宠吗?怎么排场这样大,主子还未落座,他倒先坐下了。更何况还有一位王爷在,未免也太不知礼数?莫非这位爷的身份地位极不一般?

    牡丹混迹这样的场所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好歹还是不能察觉一二的。至少这位气势沉稳,面目冷峻的人,地位一定不会在十王之下。这朝廷里,除了当今皇上,在这洛阳城里,比十王地位高,又与十王一同出现的,就只有那么一位。那便是战功赫赫,闻名遐迩的九王钟吾期了。

    传闻九王不近女色,有龙阳之好,这样看来倒像是真的了。不过英勇神武的九王,竟做了旁人的男宠。这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果然人不可貌相。

    牡丹幸亏是见过不少风浪的,心里虽吃惊,面上却一点也未表现出来。她盈盈一笑道:“三位请先入座,我已备好茶水点心,稍等片刻便会送来。牡丹马上就要开唱,要先下去准备,就不在此相陪了。”

    十王掀袍坐下,摆摆手道:“你且下去吧,唱得好本王重重有赏。”

    牡丹抿唇笑道:“定不叫王爷失望。”

    牡丹刚下去,就有小厮端着茶水上来。英宁坐在吾期旁边不敢动,他一直阴沉着脸,也不说话,气氛一时尴尬,十王看不下去,便道:“九哥,到这里就是找乐子的,你哭丧个脸,弄得我都没心情了。”

    吾期冷冷瞥了他一眼,轻飘飘地说了一句:“没心情就给我滚出去!”

    十王被噎住,半天才道:“我将小美人带进来,不过是让她听听曲子,开开眼界罢了。又不会干什么坏事,你为何要这般如临大敌?”

    吾期看了看楼下的莺歌燕舞,那些女子各个身着薄纱,坦胸露乳,一脸淫靡的表情。这哪里是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地方?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语气冰凉地道:“这次也就罢了,再有下回,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十王终于投降,无奈地道:“知道了,我以后一定不会再带小美人到这种地方来。免得她心思纯净,被玷污了。”

    吾期哼了一声,转头对英宁道:“你都听到了?”

    英宁忙不迭地点头:“嗯,听到了,我只来这一次,以后再不来了。”

    吾期终于满意,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地喝了起来。

    楼下换了乐曲,原来是牡丹上场了。她换了一身白衣,化了一个清新淡雅的荷花妆,低眉浅笑,似是白色精灵一般,竟有干净纯洁的味道,少了许多的风尘气。

    牡丹又仙又美,怪不得令十王念念不忘。台子下的人起哄似的叫了起来,牡丹似乎见惯这样的场面,面上的表情丝毫未变。款款坐在古琴旁边,手指轻拨了几下琴弦,乐声如高山流水般动听。

    牡丹果然有个好嗓子,空灵婉转,如昆山玉碎,如芙蓉泣露。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一曲完毕,十王拍着手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牡丹的曲子谱得是越发的好了,令人闻之欲醉。”

    英宁也觉得好,正要拍手叫好,只是吾期脸上淡淡的,似乎并不觉得欢喜。英宁扬起的手,又轻轻地放下。

    吾期慢慢起身,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看着英宁道:“曲子也听完了,随本王回府。”

    英宁眉头一皱,这难得来一回,怎能听完一首曲子就回去,也未免太不划算。只是吾期冷冽的表情,她实在不敢抗拒。英宁只好向十王求救,十王很快接收,起身拉着吾期道:“九哥,还有节目未完呢。牡丹不仅小曲唱的好,跳舞也是一等一的好。你看看她的窈窕的身姿,跳起舞来,简直是迷倒众生。”

    吾期拂开他的手,冷声道:“方才只说要听曲子,可未曾说过还要看舞。”

    “九哥,你何时这样死板了,小美人想看,就让她看……”话未说完,吾期的一记眼刀射来,他便噤了声。毕竟,他的这位九哥,翻起脸来,他可能真的会挨打。

    十王只好道:“行吧行吧,九哥洁身自好,不与我等同流合污,你们便会去吧。”

    吾期嗤笑一声,沉声说道:“你也一并回去。”

    “不是吧,你要回去便回,带上我作甚。我同牡丹还有好多事情要聊呢。”十王瞪着眼睛,气急败坏地道。

    “你信不信我拆了醉春楼。”吾期半真半假地道,十王一时愣怔,看吾期的表情也不像是说笑的。他九哥可是从来说一不二,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他跺着脚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行,我认输。”

    他们一行,正要下楼,却看见楼下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了。还未及所有人反应,有几十个蒙面人从四面八方,屋顶上,窗口处跳了进来。手里都握着明晃晃的砍刀,目标十分明确地冲他们而来。所有人吓得四散而逃,诺大的醉春楼,刚刚还人头攒动,歌舞升平,不消片刻,就只剩下他们几个。他们此刻想要全身而退,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陌颜挡在吾期身前,吾期又将英宁护在身后。一旁的钟子荣叫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也保护保护我呀,我可打不过他们。”

    吾期瞥了钟子荣一眼,冷声道:“平时就知道花天酒地,不好好练功,关键时刻连点用处都没有。他们人多,我不一定能照顾得到你,你自己机灵点。”说完又回头对英宁道:“找一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我不叫你不准出来。”

    英宁还未答应,他便冲到了人群中。钟子荣一把拉着英宁,慌慌张张地叫:“咱们俩一起躲起来吧。”

    英宁纹丝未动,皱眉道:“你不去帮帮他们吗?”

    钟子荣一脸惊慌地道:“我这功夫,还不够给他们添乱的呢。你放心,以九哥的功夫,这些人根本不是对手,咱们躲起来,九哥才能专心杀敌不是?”

    英宁被钟子荣拽着躲在一个大大廊柱后面,只听得楼下兵戈相见的声响,不时传来几声惨叫。英宁几次想要冲出去,都被钟子荣给拽了回去。他瞪着眼睛,小声道:“你不怕死啊,怎么这么英勇无畏啊?好好待在这儿,九哥不是说了,他不叫你你别出去。”

    英宁几乎快要翻白眼了,虽然她在凡间不能滥用灵力,可好歹也是有些功夫的。钟子荣这个胆小鬼,哪里像是一个王爷。

    吾期战得正酣,眼角忽然瞄到有几个人悄悄摸到了二楼,似乎是冲他们二人来的。不过这几个人虽也蒙着脸,但衣着打扮不似楼下的那些,气势不够,手里的刀因为逊色了许多。

    吾期对不远处的陌颜道:“楼下你先抵挡一阵,英宁和子荣有危险。”

    几个人将陌颜团团围住,他也顾不得答话,只快速地嗯了一声,吾期寻着间隙,借力跳到了楼上。

    英宁还正在惆怅,只听到一声小心,便被人揽腰抱起。英宁转了一圈,吾期挡下了那砍过来的一刀。刀划伤了吾期的手臂,一旁的钟子荣奋起一脚踢向那人的胸口,二楼的栏杆应声断裂,那人顺势就滚了下来,不一会便传来一声惨叫。

    剩下的几人似乎吓了一跳,面面相觑了一会,竟然扭头就跑了。

    英宁抓着吾期的手臂,焦急地道:“你受伤了,流了好多的血。”

    吾期摸了一下她的头,柔声道:“无碍,皮外伤而已。”

    这时楼下的大门忽然被从外踢开,一群官兵冲了进来。为首的官兵吼道:“何人在此放肆,给本官全部拿下。”

    那些蒙面人见应援到了,今日是讨不到好处了,便纷纷逃散。

    吾期下了楼,那官兵似乎认出了他,急忙拱手道:“原来是九王爷在此,不知发生了何事?”

    陌颜似乎捉了一个活口,拉下他的面巾,一副蛮夷长相。吾期正要审问几句,那人忽然头一歪,嘴里吐出一口鲜血。陌颜急忙捏起他的下巴,看了一眼,叹气道:“服毒自尽了。”

    吾期冷哼了一声,对那官兵道:“有人要刺杀本王,应是匈奴人。你们即刻全城搜捕,将所有有疑问的匈奴人统统抓起来,本王要亲自审问。”

    那人领命,即刻带着官兵出门。

    英宁从楼上冲下来,抓着他还在流血的手臂,正想要用灵力帮他止血,却忽然记起自己不好暴露身份。她抬起的手指又悄悄放下,只转头对陌颜道:“王爷受伤了,快些送王爷回府。”

    陌颜收了剑,前来扶吾期,他却摆摆手道:“小伤而已,本王可以自己走。”

    他们回到府里,早有御医等着。虽然伤口不浅,但并未伤到筋骨。御医涂了药,又细细地包扎好。最后将剩余的药粉交给英宁,嘱咐每日要换一次药,避免见水,小心感染。

    吾期大概失血多,觉得甚是乏累,英宁便伺候着他睡下了。等他睡着,她关好门出来,,陌颜就站在门口。

    她低声问道:“你可知那些匈奴人为何要刺杀王爷?”

    陌颜道:“匈奴近些年屡犯我朝边境,但次次都被王爷率兵打败。他们大概认为只要王爷死了,他们就能得手。所以便铤而走险,前来刺杀王爷。从前也有遇到过,姑娘不必担心。”

    英宁淡然地道:“王爷福泽深厚,定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些匈奴太过猖狂,他们数次刺杀不成,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王爷现在身上有伤,王府里要加派人手,保护王爷安全。另外要加快捉拿匈奴的速度,不能让他们再有机会接近王爷。”

    陌颜俯首道:“是,我已经调了数百精兵,王府上下也有暗卫,倘若那些匈奴人胆敢来,就让那个他们有来无回。”

    英宁点点头,忽又想起一事,在楼上的那几个宵小之徒,似乎并不是匈奴人。看起来更像一些家丁小厮,她轻声道:“还有一事,需你帮我查一下。那个从楼上被十王踢下摔死的人是谁?可是城里哪家府邸的下人。”

    “就是伤了王爷的那个?他不是匈奴人?”陌颜疑惑问道,他一直以为是一伙的。

    英宁认真地回忆一番,摇摇头道:“衣着打扮不像,身手也极弱,与那些出手狠辣,招招致命的匈奴完全不同。”

    “姑娘的意思是还有一拨人想要害王爷?”陌颜皱眉,一脸的如临大敌。只是匈奴还好,至少知根知底。可若还有另外的什么人想要害王爷,可就没什么头绪了。

    英宁轻轻地笑笑:“不,恐怕这波是冲我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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