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难得吾期愿意陪英宁在夜色下散步。英宁心里欢喜,她恍惚觉得他们回到了从前的冥界。那时他们也像现在这般,漫步在月光下。什么也不说,只享受那份朴实的宁静。唯一不同的是,那时他们牵着手,不必在乎旁人的眼光。当然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是天作之合,流水一样的祝福,环绕在他们身边。她以为他们之间会永远安宁地生活,或许还会有一个孩子,男孩就像吾期,女孩就像她。可惜,最后一切都毁了。他们隔了这样久,终于又回到了从前。只是现在他们还要有所避嫌,毕竟今日被苏将军撞见,已经是百口莫辩了。毕竟在外人眼里,她现在是一个男子。

    她想起来又觉得好笑,苏将军大概被吓坏了,他们所敬仰的英勇无比的王爷,竟然在营帐里,明目张胆地抱着一个男子亲热,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他就是跳进黄河里也洗不清了,从前便有这样的传闻,但也只是传闻,并没有人亲眼所见。如今倒好了,他们亲自将证据送上,想让人不信都不行。

    “你为何发笑?”吾期见她脸上时不时就扬起笑容,不知她是想起了什么开心事。

    英宁抬头看着他,眼睛里尽是戏谑:“坊间一直说你喜爱男子,你身边的人并相信。这下算是坐实了,你是真的喜爱男子。”

    吾期哼了一声,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说道:“我为何会被坐实,还不是你做的好事。偏偏要扮作一个士兵,我想与你亲近亲近都不行。不如,你明日换回女装,还做我的贴身丫鬟可好?我们也不必再去防着谁。”

    英宁摇头说道:“不妥,在军营里作为一个男子行事方便,做一个女子会处处受掣肘。旁人也会以为王爷为了儿女私情,而误了国事。红颜祸水这样的事,我可不敢当。”

    “哈哈哈哈……”吾期忽然大笑几声,他调侃道:“自不量力,虽然生了祸水的皮相,但这世间哪有你这样英勇善战的祸水?”

    “王爷可是在夸我?”英宁歪着头,俏皮地眨着眼睛问。

    吾期拍拍她的肩膀,郑重其事地道:“不错,本王收的新兵自然是要好好夸一夸的。”

    “你信我,我一定给你立个战功回去。”英宁眼睛里闪着火热的光,一脸的信誓旦旦。

    吾期却慢慢沉了脸,他握住英宁的手,低声道:“英宁,我留你在这里,只是希望能日日看到你,能护佑你平安。我不需要你为我立战功,这是男子的事。你应该站在我身后,由我来保护你。”

    英宁当然不会答应,她从前欠他太多,这一世她在他身边,就是要守护他的。她怎会还站在他身后,让他替她挨刀。

    她正要说些什么,她的耳朵里忽然听到一阵怪异的声音。她又仔细听了听,是很轻的脚步声,得有数十人。声音是由东南方传来,正是放置粮草的地方。她皱眉,轻声说了句不好,便转身丢下吾期跑掉了。

    吾期不知她为何变了脸色,他急忙忙唤来众将士,心急火燎地随他一起去追英宁。

    英宁一路狂奔,到了粮草营地,地上已经躺了许多士兵,并未见鲜血,想来是被迷晕了。正前方的营帐里,有悉悉索索的声音,英宁没有丝毫犹豫地闯进去。里面有数十个蒙面的人,与她曾在醉春楼见过的一模一样,应是匈奴人了。

    她大喝一声:“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闯进景王的军营,想必是抱着必死的决心了。我今日就遂了你们的心愿,叫你们有去无回。”

    为首的一位嗤笑了一声:“你也好大的胆子,一个小小的士兵,竟然单枪匹马地过来,难道不是来送死的吗?”

    英宁不在意地笑了笑,张开自己的手指,手掌心立刻聚起了幽幽的绿光,她的眼睛也变成了墨绿色。那些人看着她突然变了模样,一时愣住。英宁随意的一挥手,那团光瞬时飞了出去,一道幽暗的光芒从空中划过,刺向其中一个人。光芒穿过他的喉咙,就像一把利剑。那人凄惨地叫了一声,仰头扑通地倒在地上。鲜血像泉水一样从他的脖子间喷射出,像是下了一场红色的雨。

    她念了个咒,闪身飘到他们的身后,像只鬼魅一般,双手卡住一人的脖子,只听咔嚓一声,那人的脖子就断掉了。他歪着跌倒在地上,没有一点声息。

    他们所有人回头瞧着英宁,眼睛里充满恐惧,他们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功夫。为首的那位看似冷静,手指却不停地抖了起来,他哑着嗓子问:“你是人还是鬼?你用的是什么妖魔邪术?”

    英宁捻了捻手指,又有一道光在她指尖跳动,那些匈奴人惊恐地往后退了几步,手里的刀举在胸前,眼睛瞪着她的手指,唯恐朝自己飞过来。她笑了笑:“我非人非鬼,是专门来收拾你们的。这样的功夫确实是太欺负你们了,不如我不用了。”

    说着就抽出了身上的刀,没有一丝停顿地朝他们砍了过去。英宁暗叹,不用灵力,还真要费些功夫。不过无妨,吾期应该也要过来了。

    的确不过片刻的时间,外面已经呼啦啦来了许多人,将这营帐围了个水泄不通。英宁找了个空隙跳了出去,吾期一把抓住她,此刻也顾不得生气了。他冷声命令身旁的士兵防火烧了那营帐,英宁大惊:“那里面是粮草,烧了岂不可惜?”

    吾期揽着她不许她乱动,无奈地道:“我早就命人将粮草转移了,里面只是些石头。”

    “哦,原来如此。你为何不告诉我?我方才还很紧张,真怕他们一把火烧了我们的粮草。”英宁问道。

    “你知道这些做什么?我已经安排妥当,他们定会有来无回。”吾期答道。

    “怎么会?是我发现他们的,要不是我,他们兴许就得逞了。即便上了你的当,逃走还是可能的。你没看见地上被迷晕的士兵吗?”英宁自然还是要认领一些功劳的,毕竟她已经放话,要立些军功回去。

    “好好好,都是你的功劳,我会叫陌颜记你一功。不过以后不许你再如此莽撞,你一个人就敢闯进去,怎么如此胆大?你是觉得你自己打遍天下无敌手了么?”吾期还是有些后怕的,虽然他的计划万无一失,但英宁是个不确定因素,总会给他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如方才,他的确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她却先一步听到。还风一般地跑掉了,他也不过片刻的功夫,就看不见她的身影。她在有些方面,的确异于常人。可以轻松打败陌颜,至今陌颜还有心结,觉得他怎么也不该输给一个女子。又将力大无穷的铁牛打伤,他起初是不愿相信的。如今她与十几个匈奴人碰面,竟能全身而退,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

    帐篷里传出一阵哀嚎,不一会有几个被烧着的火球冲出来。陌颜立即命等在一旁,提着大桶水的士兵,前去灭火。有几个活了下来,剩下的便与那帐篷一起化为了灰烬。他们应该是不成功,毋宁死吧。

    那几个烧伤的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吾期令军医前来医治。

    英宁随吾期回了营帐,捉了那些人,他似乎并不太高兴,从回来便一直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良久,英宁忍不住问:“你在为何事发愁?”

    吾期抬头看着她,昏黄的灯火中,英宁看出来他是在担心她。夜静悄悄地从他们之间穿过,吾期叹息,终于开口:“英宁,匈奴偷袭,挑衅在先,我们的战争要开始了。到时候兵戎相见,必定会打乱。我也会顾不上你,所以你明日便随苏将军回洛阳。”

    “我为何要随苏将军回洛阳?我说过要留在你身边,怎么会在这关键时刻回去?”英宁不知道他为何会忽然反悔,明明之前答应了的。

    吾期沉默片刻,说道:“苏将军要回洛阳,将这里的军情呈报给皇兄。此机会甚好,你还是回去,我才能哼放心。你一心要立功,这并不是好事。我心中不安,不能将你留在这里。”

    英宁皱眉,她辩解道:“你为何总不信我,我的能力出众,他们可以出征打仗,我也可以。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我保证。”

    吾期将她抱进怀里,抚着她的被,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低喃:“英宁,我不能失去你。从前我从未对哪个女子有这样的感觉,你是唯一一个。所以你能明白我的感受吗?我不能没有你,所以你不能出任何意外。”

    英宁听到他的话,心里走暖又酸,她有一瞬间想要告诉他,她绝对不会有意外的。她不会死,因为她是冥王啊。她掌管人世间的生死,自己又怎会死呢?只是她不确信,吾期会不会相信她的话,也不知道他会有什么反应,所以她只能选择沉默,什么都不说。

    她倚在吾期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听着他的担忧,英宁并不想说什么违心的话欺骗他,她说:“我会好好活着,我要永远留在你的身边。吾期,我爱你,很爱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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