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发现了自己个儿有点儿失态,小许就想去端面前的酒盅,可手有点儿不太听使唤,抖得厉害!

    他只好把另一只手也伸出去,那么又厚又大的手,得两只一齐伸出去才能端住那酒盅!

    他把那端起的酒盅送到自己个儿的嘴边,又停下了,接着把那酒盅放回到桌子上,低着头,也不说话,也不看那女人,只是盯着自己个儿眼前的酒盅。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珠儿开始在眼框里慢慢地轻轻地一左一右地来回游荡。

    眼前这个女人到底是个啥人哪!她到底想干啥!等到那五雷轰顶般的感觉一过,他立马就想起了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答应,除了已经给了他的钱之外,还要帮他还清饥荒,补足这几年自己个儿输掉的钱!

    那拢共可是几百大洋哪!这个念头在他的脑袋里一出现,那他心里想着的事儿可就只朝着一个方向使劲儿了!

    小许说,姐,咋?你那朋友想把俺那马场里的马整死一匹?那女人点了一下头。

    顿了一会儿,说,老弟,才刚你说了,生人近前都不行,那要是熟人呢?

    就是那养殖场里的人呢?那女人说过了这话,就让眼珠儿一动不动地盯住小许。

    其实,那女人从开始说事儿就一直在观察着小许的反应,看到小许的反应先是有点儿激烈,但还不是太激烈,接着很快就有点儿平静了,知道自己个儿说的话,坐在对面的这小子是听明白了,是她许诺的钱左右了这小子的脑袋,几百个大洋已经足以让这小子动心!

    到了这时,小许意识到,这女人能找上自己个儿,绝不是冒蒙儿碰巧儿,而是对他干的是个啥行当是清楚楚儿的,一定是知道他就是那蒙古马养殖场的人,是个喂马的了!

    管她呢!知道就知道!反正也就这么个事儿了!这样想着,说,咝--姐!

    这么大的事儿,姐能跟老弟说,这是信得着老弟!但这个事儿你也知道,这可不是一般般的事儿!

    这个事儿--咝--。小许说到这儿就不说了,只是摇头。已经到了这时,小许也没忘了要抻一抻,还要端端架儿。

    半天,那女人和小许都没有吱声,就那样默默地坐着。小许有点儿不明白,这小娘们的朋友干吗要整死一匹马呢?

    不会是想吃马肉吧?想尝尝刚杀的新鲜马肉?那你有钱,管他贵贱!买回一匹去,杀了不就结了!

    省得还得费劲拔力地扯这犊子!不象!还啥不象!肯定不对!肯定是大黑子得罪了啥人,人家要收拾他!

    整死他一匹马,让他破点儿财?可让人家破了财,你自己个儿也没赚着啊!

    心里这么琢磨着,就问,那,姐,你那朋友这是为啥呀?老弟!俺也别管她为啥了,她肯定是遇到了啥事儿。

    俺那朋友跟俺说时,俺也想这是为啥,可又一想,俺可别问,省得惹得人家懊糟!

    那是!可?老弟!那你能不能帮姐想想辙?想辙--,小许真想不出辙!

    这事儿,这可不是一般般的事儿!并不是才刚这女人说的小事儿!这时,那女人又说话了!

    老弟,俺姐儿俩一见面,俺就觉得你这人实在,是个准诚人!这事儿,姐就拜托你了不行吗?

    那小许一听就又咝了一声。咝--啧!这个事儿,确实难办!姐,就是老弟想帮你,说实在的,俺还真就不知道那得咋帮。

    姐,你要是真想帮你那个朋友,那你得好好琢磨琢磨咋整!那女人一听小许说出这个话来,知道这小子是有意思了,就看着小许说,办法是有,但这个事儿,老弟,你可得想好喽!

    你要是真能帮姐,说准了,姐答应你的事儿绝不会秃噜扣!俺现在就给你拿一百,算是这个事儿的定钱,剩下的还缺多少,事成另付!

    这女人说出啥定钱,啥另付这些个话儿来,这可就不是求人帮忙做事儿了,而是两下做买卖了!

    小许当然听得明白,但他此时的心里全都被那几百个大洋占着哪!只是他的脑袋还算没有完全糊涂。

    说,行!只是你得跟咱说说,那得咋整!小许说这话,那要是按照官话说,那就是得咋操作!

    那女人说,老弟,这事儿你也不用着急,你再琢磨琢磨,看看有没有啥好招儿!

    要是俺想呢,得这么办!接下来,那女人就把咋样把跟小许一起当班的儿人拢起来喝酒,再把养殖场里的那几条狼狗弄迷糊,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到得这时,小许想,果不其然,这小娘们对自己个儿是个干啥的是一清二楚!

    那女人看小许已经听明白了,也记住了,就又说,老弟!还有一样儿,俺那朋友特意跟俺说,得整死养殖场里那头号种马!

    小许一听这话,心里立时又是一惊!同时还老大不舒服。这是啥事儿!

    开始时不说,半截子才说出来!就是做买卖也没有这么做的!那头号种马可不是一般的马!

    那在大黑子的心目中不说就是祖宗也跟祖宗相仿,就差供着了!小许倒吸了一口冷气,心里动摇了一下子,但想必是眼前又出现了那几百块大洋!

    一琢磨,一不做二不休,反正已经答应了,跟人家都说行了,再变卦那不仗义!

    不过,这整死头号种马可跟整死别的马不同,价码是不是得变变,得往上提提!

    到了这时,俺也就只得黑下脸了!他想,这,不能怪俺!他叽哩咕噜地说出了一大堆那匹种马咋咋好咋咋重要的话儿。

    那女人听得明白,瞅了小许一会儿,说,老弟,这事儿,怪姐没说明白。

    姐也不让老弟为难。整死那种马不用老弟动手,你只要把那个跟你同班的人和那几条狗弄迷糊就算完活儿,剩下的事儿,老弟你就不用管了!

    听了这话,小许的心里一下子轻松了许多,这可是他没想到的!将来就是说起来,这马毕竟不是俺小许整死的!

    就不再言语。那女人看事儿已经差不多了,也就不再多说,从她那黑皮包里摸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小许。

    小许想拿在眼前细细地瞧一瞧看一看,被那女人止住了。那女人说,老弟,这个小瓶儿,你可千万要收好!

    全指着它干活儿呢!那,这个事儿就拜托老弟了!俺姐俩儿能成为朋友,真是缘分!

    俺现在就给你一百,事成之后,剩下的一准儿差不了你的!那女人说着,看看周围并没有啥人注意他们,就又拉开自己个儿那皮包的拉链儿,从里面一摞一摞地数出一百个大洋来。

    告诉小许,从今儿个算起,第四天的晚上,照才刚咱姐俩儿说定的办。

    说着,就站起身说,老弟!姐还有事儿,就先走了!说着,就走到酒馆柜上结了帐,出了门。

    小许送到门口,还想送出门去,那女人说,老弟!就到这!小许站在门口,看着那女人出了门,一头扎进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见了。

    送走了那女人,小许自己个儿又在桌前坐了好一会儿。用魂不守舍,忐忑不安,七上八下那些个词儿来形容这时的小许是再合适不过了。

    要说,这小许不知道自己个儿在做啥吗?他当然知道,他对自己个儿答应帮人家做的事儿是咋个事儿那是清楚楚儿的。

    他帮人家整死大黑子养殖场里的头号种马,那大黑子一旦知道是他搭了手儿,肯定是不会轻饶他的,会不会整死他,就象他帮人家整死种马那样整死他,这都是不好说的事儿!

    他这不是在玩命吗?要说,大黑子对他小许也算不薄,他就一点儿不念人家的好吗?

    他这么做对得住人家吗?小许想,大黑子对俺确实不错,俺这么做确实对不住人家!

    到了这时,小许多多少少在心里有些个后悔。后悔咋办,不干了,把钱退回去?

    可那小娘们都走了,上哪儿找她去呀!再说,那小娘们肯定不是一般人,现在要想变卦还能不能行?

    更何况,你要是说你不干了,那几百个大洋可一下子就没了!他想到了他欠人家钱的那些个主儿,那些个主儿如狼似虎的眼神!

    他欠下的饥荒有的那可是高利贷哪!再这么混几年,那得欠多少的饥荒!

    还能不能有头儿!就在前天,他欠人家钱的高大头的媳妇儿,那个外号叫做大嘴叉子的骚娘们,就在汪家铺大街上拽着他的脖领子讨债要钱,就差搔他了!

    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这样想着,任啥乱七八糟的事儿都一股脑儿地出现在了小许的脑袋里。

    不就是一匹马嘛!逼养的!爱咋咋的!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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