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垒这一枪那叫一个准!正中董立君的左胸。董立君刚把枪掏出一半来,就一下子朝后仰了过去,整个身子向左仄歪着,右手还攥着一半儿还在衣兜里的枪。荆志国几个糊到跟前,那董立君并没有马上就死,还喘了几口气,只是出的气儿多,进的气儿少。瞅了一眼蹲在面前的荆志国,就断了气了。

    日本人那边儿对出现这么个意外很是不满,但也没招儿。既然是中共的交通站,那从哪个角度看,端掉了也是好事啊!奉天的大报小报,第二天可就都上了头条了。但这个事儿,日本人却对荆志国起了疑。

    过了没几天,奉天省警察厅为荆志国晋了级,荆志国被晋升为特务科科长。其实,荆志国他们特务科一直就没配科长。荆志国名义上是副科长,整天干的就是科长的活儿。日本人占领了东北后,对奉天省警察厅的所有留用人员进行了相当严格的审查甄别,荆志国当然也不例外。荆志国不但保证要效忠,而且对自个儿所知道的东北军的情况,自个儿手上掌握的案子情况,自个儿的直系亲属,旁系亲属情况介绍得非常详尽。日本人经过核查,认定都是确切属实的,虽然这些个情况从荆志国的档案记载和他们已经掌握的情报上看,一点儿用处也没有,但从荆志国的嘴里说出来,让人觉得放心。日本人跟中国人虽说都是东方民族,但那些个思想体系啥的可是大相径庭。中国人传统的用人观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而日本人的用人观却是用人要疑疑人不用,尤其是对这些个中国人,那在骨子里是不放心的,在甄别对手和敌人这个事儿上,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这一点,荆志国心里是清楚楚儿的。端掉中共交通站这个事儿,虽说看上去是非常地顺畅,并没有啥纰漏,但从根本上违背了日本人的意愿,那日本人势必要心中起疑,这一点,荆志国心里也是清楚楚儿的。

    日本人这边儿起疑,荆志国的媳妇陈果那边儿也起了疑心。陈果本就是个正直的人,知道这端掉中共地下交通站的事儿是荆志国他们省警察厅特务科干下的,心里正经难受了好一阵子,还病了一场。这个事儿,对荆志国陈果夫妇的感情造成了重大伤害。要说,荆志国把自个儿身份亮给陈果,不就啥事儿都解决了嘛!可那哪儿成啊!这倒不是荆志国不相信陈果,而是组织纪律不允许他这么做。那在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那一天,他荆志国可是宣过誓的!保守党的机密!任啥泄露党的机密也是绝对不允许的!荆志国心里难受,只好忍着,那自个儿的媳妇儿对自个儿起了疑,放在心里还不说,你说你能咋?

    只是日本人的怀疑却是个必须认真对待的事儿。荆志国正在苦心思索日本人为啥对汪春的案子指派由他负责侦破之后,就不闻不问感到不可理解之时,由端掉那个中共交通站生发开去,心中蓦然就是一惊,一惊过后,心中就是豁然开朗!他明白是咋个回事儿了!

    现在看来,日本人制造了汪春坠崖案这是八九不离十的事儿。想来,日本人做了这事儿但还不想认帐,简单的逻辑是,汪春是大日本关东军的朋友,关东军关心亲爱还来不及,哪会干出杀害朋友的事儿来呢?能干出杀害汪春这个事儿的人一定是汪春的敌人,那谁是汪春的敌人呢?自然是那些个反满抗日的人啦!查了一六十三招儿,荆志国就算真能查出事实真相,他敢咋?他势必要说汪春坠崖是由于自个儿不小心造成的,是车祸,是交通事故。即使证据确凿,事实清楚,量他荆志国也不敢说是日本人干的,还得说是另有其人!在这个事儿上,那可就看这荆志国到底是不是效忠大日本关东军的啦!

    荆志国想来想去,他终于明白,日本人除去了汪春,还想利用汪春坠崖案来进一步考察荆志国对大日本关东军的忠心,对大日本帝国的忠心!对荆志国本人来说,这其实是日本人抛出的一把双刃剑!荆志国查出事实真相和查不出事实真相,那结果都是一样的。查出事实真相,他无法向日本人交待,查不出事实真相,他也无法向日本人交待,这其实是一项无法完成的任务!

    荆志国想,日本人之所以对他玩出了这套把戏,除了日本人对中国人都不放心这一条外,日本人对他应该是起了疑心,这疑心应该是来自于那次破获中共交通站的案子。

    现在摆在荆志国面前的是,既要挫败敌人的阴谋,又要完成好中共满洲省委交给他的重大任务。这一切的发轫点,荆志国认定,还是在那汪春的秘书钱忠身上。

    其实,汪春的案子一出,虽然奉天省警察系统并未在系统内进行通报,但那警察都是干啥的?就在荆志国被从老家荆家沟召回的那一天,那各个县的警察局,特务股,不说是全都知道了也差不多。没有啥瓜葛的,也都睁着耳朵在那儿听着动静哪!要是有点了瓜葛儿的,象东甸县警察局任东那帮子人,象河山县警察局田胜左那帮子人,那也不用有啥人吩咐,就自个儿采取了措施,动用了手段!

    田胜左得到了情报,知道汪春已经在坠崖案中死亡,同时还知道了这起案子中死亡的就汪春一个人。有些个奇怪!那汪春的秘书咋没死呢?细问,说是那汪春并没有把秘书带在身边。田胜左感慨,这小子命可真大!田胜左当时就想,钱忠这小子没死,捡了条命,他还能傻了巴叽地在那东甸等死吗?想来,钱忠傻也不至于傻到这种程度!田胜左安排特务股的人在钱忠家附近蹲守!他们的行话叫蹲坑儿。蹲了两天,没有啥发现,田胜左想,唉诶!这咋没有影儿呢?莫不是这小子真就傻到还留在东甸那儿等死呢吧!告诉他们特务股的那些个弟兄,老实实儿地在那儿给俺蹲着,有啥情况立马报告!田胜左心想,那你要是愿意在东甸那旮哒等死,那就怨不得俺了!田胜左认定,整死汪春的那帮子人是不会放过钱忠的。

    这时,钱忠的姑姑早已被钱忠接到了河山城。钱忠给汪春当秘书,沾了光,得了县署的四间青砖瓦房,房前屋后还有不小的菜园儿。他姑姑这时已经六十来岁了。有了钱忠这个给县长当秘书的侄儿照应,也没有啥过多的操心事儿,况且身体还好,除了冬天,其他三季就都是侍弄着房前屋后的菜园儿消磨时光。

    田胜左接到了荆志国的电话后,一看再等下去也不是个法子,他让特务股的人把钱忠的姑姑请到了警察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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