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当年临终,的确是曾遣散众人只对妙言说过话。

    秦大老爷不愿意相信,但若非是老爷子将当年那个秘密告诉了妙言,为何如今妙言好像偏偏总是在做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事?

    去兰陵,和萧家交好,萧何两家的势力在兰陵又都是数一数二的,他只怕被何有德何有仁知晓了妙言的身世,一不小心整个秦家都会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外……祖父临走之前,嘱咐妙言要孝敬长辈,不论是大伯二伯一家,还是祖母,都要敬重为先,切不可胡闹、鲁莽,做出违背长辈心意之事。”

    “没有了?”秦大老爷问道。

    “祖父缠绵病榻许久,力不从心仅拣了紧要的对妙言说,这些年来谨记在心,其它的便没有了。”秦妙言说说道。

    秦大老爷怔了良久,又问道:“你在兰陵,可有惹到何家?”

    “大伯说笑了,妙言人低言微,何家那是兰陵的大家,便是给妙言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与何家有什么瓜葛的。”

    可秦大老爷还是不放心,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对了,你不是想给兰陵回春堂分股吗,可有想过要分给谁?”

    “自然是全凭大伯拿主意,不过目前已经定了有萧家,其它的几股,所剩应当不会很多,到时候想要分一杯羹的人,只怕不少。”

    “这事倒是不急,”秦大老爷脸上露出笑来,想了想,又松出一口气:“你先帮萧家做好事,其它的就日后再说也不迟。”

    事情都过去五六年了,想着何大老爷也许早就忘了,便是还记着,只要和何家没什么接触,他们也不会想着去挖一个年纪轻轻小丫头的身世。

    况且在世人眼中,而今她也不过是个母亲早逝,又被父亲抛弃的孤女。

    “不过切记,不可和何家打交道。”最后一句话,还是郑重的交代好了,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秦妙言也没多问,她知道秦大老爷的意思,自然是顺着他来。

    却不会听他的,杀父弑母之仇不共戴天,爹娘也只有她一个女儿,若是她都要做缩头乌龟,任由何家继续逍遥法外,那么这世间还有什么公平法度可言?

    回春堂分股的事,亦是她计谋之一,不过秦大老爷到底是以为她不知当年的事,故而也只当她当初想要去兰陵不过是急功近利罢了。

    这样也好,至少没有不许她去插手回春堂的事。

    感觉回家还没几天,一转眼一个月就快过去了,不知不觉年下即至。

    清平的风俗,年下前几日便要挑个好天气贴桃符挂红灯,待到年下家家户户一整日都是在准备年夜饭、包荤素两类饺子。

    丫头小厮赏了银裸子讨吉利,一个个手里举着抹布扫帚清理卫生,时有爆竹声不间断的香气,想必是调皮的小孩子们在玩闹,到了晚间尤甚,真真是热闹非凡。

    数年了,每年这个时候都会飘雪,鹅毛大雪搓绵扯絮般不停歇,直到整个世界都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软绵绵的雪铺满一地,看的人心生欢喜。

    秦蕙言本就没什么事,从家里溜出来非要扯着秦妙言去玩雪,孔嬷嬷晓得她好静,便念叨着还是出去玩玩解闷的好。

    推不过,秦妙言便只好应了。

    后院里地方小不好施展,秦蕙言一阵软磨硬泡又便将她哄去了后巷,哪里知道那儿早有几个小皮猴子早先占了地方,见这两个姐姐来也不客气,纷纷挑衅起来。

    一个雪团朝着面门就飞了过来,秦蕙言惊险一躲,仔细一瞧,原来是个小小的锦衣少年,旁边跟了两个小厮直呼小心,一瞧就是偷跑出来玩的富家小少爷。

    秦蕙言也就不客气,飞快的团起一把雪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速度甩了出去,小少年圆鼓鼓的小脸上顿时沾满了雪屑,哇哇叫两声就没了。

    他哪能想到眼前这生的娇娇小小的姐姐竟是如此的不拘小节又粗犷,当即有团起一个大大的雪团,招呼自己的小伙们来御敌。

    “喂喂二姐你见死不救啊!”

    身前身后围了三四个小孩子,秦蕙言顿时招架不住了,眼见着秦妙言还在看她的笑话,忍不住手中的雪球就气鼓鼓的飞了出去。

    “呀!”

    秦妙言没躲的及,雪球撞到身上的那一刻便碎成了无数落英,顺着她的冬襦簌簌而落。

    弯腰去拍,几片雪花却顺着雪白的脖颈调皮地滚了进去,一阵颤栗。

    举目瞧瞧,罪魁祸首嘴角却挂着得逞的坏笑,尽管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哎呦哎呦,人不大力气倒是不小啊!我可是你们的姐姐啊!等等等等,你们耍赖哎!谁又偷袭我!”

    换了个对个儿,这下成了她被人偷袭,秦蕙言气的跺脚:“姐姐你倒是是帮谁啊,胳膊肘子往外拐!”

    瞧她这憋屈的样儿秦妙言心里就一阵舒爽,她从树上小心翼翼的挂下一包雪,开始冰凉凉的,扔出去后再呼口气,揣进兜里,手就跟烧起来似的。

    “蕙言,你后面,小心啊!”她嫣然一笑,放声喊道。

    秦妙言下意识的转过身来,冷不丁又被她拍了一口雪,简直气到要暴走:“你别动,有本事你别动啊我来跟你决一死战!哎呦”

    …………

    年夜饭上来,一道道摆在精致的牙盘里。

    蜜酒酿鲫鱼,鲜白的汤水,光是闻上一闻便要人嘴角流涎,上面撒着零零散散的碎葱花,嫩白的鱼肉隐在浓香的汤里,摆在白瓷深碗中,深藏功与名。

    油炸过的麻团,外面裹着密密又紧致的一层芝麻,咬开糯米的外层,里面便一股脑儿流出甜糯的豆沙馅,入口即化。

    调好的杏仁茶醇香扑鼻,小小的呷一口,温热像是流入了心中。

    ……

    纵然分了家,一大家子肯定是要聚在一起吃的。

    只是秦二老爷只带着林姨娘和秦蕙言来了,林姨娘走路都要扶着腰,说话一句三喘。

    老太太便有些不悦,便是不带钱氏和秦韵言来,也不该带着个小妾来,嘟囔着说了两句,好在秦大老爷打着圆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

    守岁到了五更天,大家基本都撑不住回去睡了,秦妙言和茯苓、孔嬷嬷也一同回了漱玉斋。

    外面还此起彼伏的鞭炮,连同鸡鸣声遥遥传来。

    刚下了台矶,明晃晃灯光的映衬下,茯苓忽然“咦”了一声。

    “姑娘的那支青玉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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