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山洞,当时萧望之本想带着秦妙言先离开,不曾想却被围攻的山匪给冲散了,他一路且守且退。

    因为怀里还护着一个人,难免力不从心,两人行至一处陡坡,就不小心滚落了下去。

    幸而那些追杀他们的人没有再跟过来——或许是没有找到,只是为了防备不测,萧望之酒找了这么一处山洞,至少可以避避风头,等待默言和赵阔他们过来。

    伤口清理上药过后倒是没有那么疼了,可能是这金疮药的疗效好,秦妙言迷糊中竟然还眯了一小会儿,她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身子又酸又痛,扯到左肩上的伤口,她小小的闷哼了一声,刚要起身,立刻有个人影罩了过来。

    “醒了,感觉怎么样?”萧望之接住她,关切的问道。

    秦妙言就有些受宠若惊,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看着他,微微笑道:“还好,您不用担心。”

    说完才发现,萧望之好像没有穿外袍,只有一身雪白的中衣。低头一瞧,原来他的外袍盖在了自己的身上……是了,她的外衫那么薄,应该早就碎成条了吧!

    眼前已经升起了火,几根木棒只是隐约的燃着,发出噼里啪啦的脆响。

    “这火不太旺。”萧望之见她看过去,便颇有些歉疚的解释道。

    秦妙言不由失笑。

    虽然他看上去处处都不甘居于人下,但至少没有再野外生存过,这些东西不会,当是情理之中。

    “把柴火垒起来,从下面开始点火。”她说道。

    萧望之将信将疑,却还是按照她说的去做,不一会儿柴火就烧旺了起来。

    火舌舔着干柴,蹭蹭燃亮,恍然就照亮了她若有所思的容颜。

    苍白的没有一点的血色的脸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尤为璀璨,她在定定的看着眼前的火堆,不知想些什么。

    萧望之没有打扰她,只是看着她,眸中涌上疑虑和复杂。

    她真的是……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在隐藏着。

    这陡坡下的不远处有条小溪,傍晚萧望之趁着秦妙言昏睡的时候去叉了一套鱼,这会儿正好烤来吃。

    鱼很肥,个头也不小,烤出来外表焦黄酥脆,虽然没有任何的调味,却让两个饥肠辘辘的人食指大动。

    萧望之趁热撕了一块,用干净的帕子包了递过去。

    秦妙言走神了好久,怔怔接过来,正要一口咬下去,忽然听他在耳边大声的提醒,“小心烫!”

    只可惜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冒着腾腾热气的鱼肉已经烫到了她娇嫩的唇瓣。

    秦妙言脸上就露出一个嫌弃的表情来。

    萧望之看了不由大笑。

    笑的这么畅快啊……秦妙言眼波流转,飞快的睃了他一眼。

    皎洁的月光下,她清澈的眸子里好似含了一汪清泉,远山娥眉微蹙,抛过来一个似嗔带怨的眼神,看的萧望之蓦地一怔。

    他忽然想起来,她那次冲他眨眼睛时的俏皮风情。

    甄谏曾对他说过,美人有很多种,有些是端庄娴静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无可匹敌的优雅,只可惜是能远观而不可亵玩。

    有些则是天然的尤物,眼角眉梢都似含情,不管是作何种神态,皆是宜喜宜嗔。

    从前他一直觉得甄谏是下流不务正业,把人家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一个个分的这么清清楚楚……

    “我常年握剑,手上会有茧子,所以不怕烫。”他轻声解释。

    秦妙言应了一声,重新将怀里的帕子拿出来打开。

    这次她接受教训,先仔细的吹了直到不烫,这才敢咬上一口。

    鱼肉酥嫩,尽管没什么味道,但大约是饿了一整天,且失血过多,她觉得有些饿,不过想到目前两人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处境,终究作罢。

    吃完了晚饭,两个人都没有说话,秦妙言则是没有力气说话,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默默地思索着。

    萧望之不时的看她一眼,眸中闪着犹豫,过了一会儿,秦妙言余光看到他在眼前的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旋即起身,走到她身边坐下。

    “伤口疼吗?”

    “多谢大公子的关心,已经不怎么疼了。”秦妙言说道。

    萧望之一怔。

    她怎么忽然变得这么客气起来?

    “今日的事,原是我对不住你,”他望着秦妙言,语气诚恳而歉疚:“如果不是因为你,恐怕我今日凶多吉少!”

    秦妙言始终低垂着眼睑,语气不卑不亢,“大公子客气了,当事之时乃是事急从权,况且我现在也没什么要紧事。夫人待我极好,我为公子做些什么也是本分。”

    总不能说,他日后乃是福泽一方的大将,自己就是不想看着他英年早逝才如此的吧?况且当时那种情形,她也根本来不及多想,一切不过是下意识的而已。

    萧望之眸中有几分淡淡的失望。

    这么说,她能帮他,一半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另一半,也不过是因为她心善罢了?

    如果换成了别人,你也会这样奋不顾身的去他吗?

    萧望之很想亲口问一问她这个问题,但是转念一想,周进当初对她那般不敬,她最后不还是好生相劝,说想要他活下来?

    那么他再问岂非是多此一举了……自作多情,也许她真的只是举手之劳。

    不过这念想转瞬即过,很快他心里就对她更多了几分敬佩。

    “想当初我萧某竟还怀疑过姑娘的医术,”他苦笑,“如今看来,真该想姑娘好好道一声不是。”

    他的心思还真是敏感。

    秦妙言不由呡唇一笑。

    因为怕幅度太大牵扯到肩膀上的伤口,她笑容里就多了几分勉强:“既然您如此诚心,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言辞间却颇有些不以为意。

    萧望之疑惑的看着她:“你心里不会难受吗?”

    秦妙言就调侃自己:“如果一辈子都是活在别人的眼光里,那像我这样的人,恐怕早就没什么乐趣了吧。”

    像是在自嘲,语气却十分平静。

    她是一个大夫,一个医生,更是一个女子,这世间对女子有多不友好,对她就是十倍的。

    可上辈子的难受,她早就受够了。

    与其苛求为难自己,倒不如想开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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