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流逝,物是人非。有些被积淀下来,成为记忆。另一些则被带走,成为过往。

    光明区是龙城最早的城区。解放前这里就有了第一家西餐厅,马歇尔西餐厅。

    现代城市的发展,让龙城城区扩大了几十倍,繁华不断的外延,并没有让光明区的原住居民受益,拥挤和脏乱差仿佛生了根,大量外来人口的流入,使得黄赌毒像牛皮藓一样在这里快速繁衍。

    马歇尔餐厅的大门关了又开,老板也换了又换,只有那面历经沧桑的牌匾依然清晰。

    魏立庭用叉子把盘里的牛扒来回的拨弄,漫不经心的说道,“六哥,老头翻年可能就要回京,然后挂个闲职等着退休种白菜。到时候,有些事儿就鞭长莫及了。你要及早准备,该抽身的抽身,该收手的收手。”

    鲍六斤点点头,摸了摸斑白的鬓角,长叹一声,说道,“立庭,我明白。要不是老爷子念旧,三年前我就过河了。五十知天命,我文化少,也知道能吃几碗饭,是命里注定的。今年尤其邪行,道上的老人接二连三的死。江湖饭是越来越难吃了。”

    魏立庭有些诧异的看了看他,失声笑道,“六哥,不是我听错了吧。邝聋子六十以后才正真名震龙城,没记错的话,你今年才五十三吧。”

    鲍六斤苦笑一声,叹道,“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翻年虚五十四,正逢暗九年。生死路上无老少,说不准哪天就被阎王爷点了卯。邝聋子是上过前线,历过生死的。不敢与他相比啊。况且,即便是他又如何?有机会重新选过,他未必还会走这条不归路。”说完满脸萧瑟,扭头望着窗外来去匆匆的行人。

    “那人呢?他怎么会专挑这个节骨眼,造这么大的声势?之前藏于邝聋子、裴氏兄弟羽翼之下,也未见得有如此魄力。此次挟风雷而来,怕是意有所图。”魏立庭抬手摸了摸耳垂下的耳钉,小声说道。

    “江湖里只有两个字。不是恩便是仇。他这种人眼里没有利。”鲍六斤轻笑一声,说道。

    “他又不是混社会的出身,何苦跳进这口缸里,莫非有仇家在江湖?”魏立庭皱着眉头,说道。

    “绝无可能。以他如今的声威,甚至盖过活着的邝聋子,手底下最不乏卖命之人。只有一种可能,仇人身在庙堂,居于高位。”鲍六斤粗中有细,满腹锦绣。

    “是谁在敲打我窗……”鲍六斤的电话响了。接起来,小声说道,“嗯。是我。麻四爷,你好。晚上?不凑巧,我正好……,府台四期?哦。好的,不见不散。”放下电话,若有所思的说道,“梅海生的府台四期居然咸鱼翻身。有意思,呵呵。”

    魏立庭似笑非笑的看看他,再没有开口。

    蓝海洗浴中心是龙城蓝海国际贸易有限公司的全资子公司。说穿了,就是一家高档妓院。

    刚溜完冰的翁正忠,一脸亢奋,手里的冰壶还未放下,就已经在一个溜冰妹丰腴的身上驰骋冲杀。好半天也没有泄1了身子,便躁动起来,拿着自制冰壶没头没脑的在女人脸上击打。女人不住惨叫,护上护不了下。

    一旁的马仔也不敢阻拦,眼见的那女人不行了。翁正忠才在一声狼嚎中,抖了起来。

    “吗的,装死。小五,快拖出去。”翁正忠像一滩泥,歪在床上,半闭着眼睛,挥了挥手。

    小五赶忙叫了两人,把女人包了毛巾抬了出去,直接就送到了隔壁的私家诊所。好在还算及时,命是保住了。

    这一切都被李阿济看在眼里,不声不响的用手机录了下来。

    “翁爷,刚才麻四打来电话,晚上请您去喝鱼汤。你看?”一个马仔上前陪着笑,说道。

    “喝个屁。老子哪有那个功夫,让他滚远点。”翁正忠赤裸着下体,上边满是暗红色斑点,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是是,我这就让他滚。”马仔不敢再说,急忙转身。

    “等等,他还说什么?”翁正忠用手搓了搓裆部,放在鼻端闻了闻,满是享受。

    一旁的李阿济差点吐出来。

    “府台四期有大资金捧场,麻四想拉您一起做。他说鲍六斤到时候也去。”马仔不敢抬头,耷拉着脑袋,低声说道。

    “去你吗的,这么重大的事儿不跟老子说。”翁正忠暴起,对着马仔的脸就是一脚,嘴里犹自骂道,“有人把钱送到家门口,都不省的搭把手,你们这帮子废物。养着有什么用?迟早有一天都埋了作花肥。”又是一顿踢打,不过,他酒色外加一个毒,身子早被掏空,弱不禁风。挨打的还没什么,打人的先顶不住了,光溜溜的扶着床头在那喘粗气。

    李阿济目光闪烁,手握成拳,胸前不断起伏,眼见的忍不住就要冲上去。

    大变突生,挨打的马仔正抱着头蹲在床边,一见老大打累了,中场休息,急忙逃窜。

    起身过程中,把跟前的一盏落地灯带倒。好死不死正砸在低头俯于床边的翁正忠后脑。

    耳听的“啊”的一声惨叫,白头佬变成了红头佬。

    那马仔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脸都绿了。

    李阿济不再迟疑,上去一把按住,顺手操起烟灰缸就往白头佬脸上连连砸去,边砸边低声喊道,“还不过来帮忙,等他醒过来,咱们谁也别想好活。”

    那马仔听了,一咬牙就扑了上去。

    几分钟后,白头佬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两人面无血色,互相看看,浑身抖作一团。好半天才稍微镇定一些。

    “济哥,怎么办?”那马仔事到临头,才感到害怕,惶惶如丧家之犬。

    “先把他处理了再说。走一步算一步吧。”李阿济好歹算个混社会的,知道眼前这地方是绝对不能呆了。

    两人嘀咕半天,把白头佬的尸首包的严严实实,直接抬了出去。

    把门的也没问,只是有些奇怪,刚抬出一个,这又是一个,看来老大迟早死在女人裤裆里。

    任凯刚从工地出来,正准备去找赵洪。

    开车的冯三接了个电话,就把车停在路边,想了想措辞,低声说道,“白头佬怕是过去了。”

    任凯点点头,笑道,“色厉胆薄,小利忘命,对身边的人苛刻吝啬,毫无尊重,他不死才奇怪。不用理会。”

    冯三抬头望了望车外,继续小声说道,“骡子在蓝海洗浴门口,发现李阿济,就一路跟着他。只是……”

    任凯听了,眼睛眯了眯,笑道,“阿拐?”

    冯三沉默了一下,才说道,“对,李阿济现在正往阿拐那边走。骡子不敢擅自决定,所以……”

    任凯沉吟片刻,说道,“去龙城市委。”

    说完拨通电话,笑道,“拐哥,干嘛呢?这样,你现在马上往李诚那里赶。我们在那碰头。嗯,记住,谁的电话都不要接。无论是谁。”

    任凯挂了电话,说道,“让骡子撤了,就当什么事儿都不知道。”

    冯三听了,急忙用暗语给骡子发了短信。

    车很快就到了龙城市委门口。

    老早以前市委市政府是在一起办公,梅正东时代,为了拉大城市整体框架,推动城镇化。启动了政治中心南移。如今市委市政府隔着黄河支流,遥遥相望。

    老百姓戏言,这风水大阵摆明了市委市政府一心一意对着干。

    “任总,进去吗?”冯三望着车来车往的市委大门,犹豫了一下,说道,“李局长也不知道在不在?”

    “等阿拐来了,一起进去。李诚现在应该在公安局。”任凯没有解释话里的矛盾。

    “他来了。”冯三也没有深问,指了指一辆缓缓行驶的奔驰轿车。

    “车开进去,让他跟上。”任凯点头说道。

    三人停了车,按程序登记好,进了办公大楼。

    政法委在三层,工作人员的态度说不上热情,只说李书记不在,便安排他们在一间大办公室坐下,就各忙各的去了。

    任凯坐在会客沙发上,低着头,像个即将坦白的罪犯。冯三与二拐见他这个样子,更不敢出声,一脸严肃,心里却七上八下,不清楚这里边到底有什么事儿。

    “咦,你在这里干嘛?”一身制服的温如玉,从楼道走过去,又退回来,似笑非笑的望着任凯,问道。

    好家伙,她一进来,身后跟着一群不说,整个办公室的人也都涌了过来。

    任凯其实刚才看到她了,想躲已经来不及。好在见她走过去,便松了口气,谁曾想,又绕回来了。

    任凯赶忙站起来,看了看她周围的人,笑道,“温处长,这么巧。”他有意含糊,存心不想让女人牵扯进来。

    “巧什么巧,刚才在楼上看到你进来,追过来的。你找李诚?”女人皱着眉头,看了看周围的人,训斥道,“干什么?不回去工作,围在这里干什么?还有,刚才谁接待的他,为什么不告知办事人,李书记在楼上开常委会?”

    周围的人一看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讪讪一笑,慢慢散去。只留下这个办公室的几人,像孙子一样灰溜溜的在那站着,脸上满是不安。

    任凯知道,他们其实根本不在意,能在这里搞接待的,都是些边缘人,仕途无望,硬等着退休,脸上的不安只是给温如玉面子而已。

    “是我的问题。没有提前联系李书记。”任凯笑了笑,使了个眼色,说道。

    温如玉知道眼前这人,极工心计,绝对不会做无用之事,不禁有些好奇。也不管旁人怎么看,上去就搂住男人的肩膀,向外拖去。

    这时,二拐的电话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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