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接电话。”郭建军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略显阴沉。

    郝平原犹豫片刻,不由的抬眼向任凯望去,沉默不语。

    任凯自然是听到了,微微一笑,把手伸过去。

    郝平原摇了摇头,对电话里说道,“我有任务,私事儿……”

    “让任凯接电话。”郭建军打断他的话,不急不躁。

    郝平原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只得把电话递过去。

    任凯接过手机,笑道,“是我。”

    郭建军沉默了一会儿,哑着嗓子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任凯呵呵一笑,说道,“不为什么。”

    郭建军显然有些意外,又过了一会儿,才问道,“她现在只不过是个有今天没明天的可怜人,你又何必拿她的脸面蹭鞋底?说到底,她终究还是个人,即便该死,应有的尊严和体面也不能少。况且,龙小年已经倒了。你这么整她,有什么意义?做人怎么可以黑白不分?”

    任凯一直笑着听他讲完,身侧的郝平原脸色发青,欲言又止。

    “什么是黑?什么是白?还记得你第一次找上门时,我说过的话吗?大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任凯淡淡的说道。

    “呵呵。我记得。”郭建军轻笑一声,挂了电话。

    任凯大怒,吼道,“为什么不听我解释?”话音未落,拿着手机对准墙角就砸了过去。

    只听“啪”的一声,郝平原的手机像点着的烟花一样,四处崩裂,散落满地。

    接着他拉开门走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郝平原。

    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急忙追了出去。

    追到正房,刚推开门,任凯拿着一张纸正立在门口,着实吓了他一起跳。定睛一看,上边写着,“还有手机就别出声。”

    郝平原懵懂的摇了摇头,痴呆呆的望着任凯。

    任凯呵呵一笑,边走向沙发,边问道,“你怎么会只带着一部手机?”

    郝平原站在门口半天没反应过来,见任凯坐在沙发上冲着他笑,才说道,“还有两部都在车上,怎么回事儿?”他也察觉出异状了。

    “你的手机可能被人监听了。”任凯悠然的给两人倒好茶水,笑道。

    “不会吧。”郝平原吃了一惊,坐在任凯对面低头沉思。

    任凯也不催促,端着茶杯慢慢的抿着。

    郝平原毕竟是专业人士,有人提醒,再前后一对比周围人的异同,脑子里就有了大致的范围。便抬头似笑非笑的说道,“你跟郭建军挺有默契,这戏演的连我都信以为真了。也是,哪有拿着我的手机说那么多废话的。而且,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冲动到把手机摔掉。”

    任凯将茶杯举过头顶,笑了笑,没有说话。

    “应该是孟铁军,昨晚只有他有机会在我的手机里动手脚。”郝平原叹道,能跟着他蹲一宿的人自然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徒弟。

    刑侦队由于危险性大,有其特殊性,所以非常讲究师徒关系,生死之间,靠着这种关系可以把后背交给对方。

    任凯淡淡一笑,依旧没有说话。发生这样的事情,搁谁也不会好受,至于如何处理,郝平原自己有谱,不需要他来置喙。

    “嗡嗡嗡。”他的手机开始震动。

    是李诚。

    “狍子收到了吧。”李诚漫不经心的说道。

    “收到了,收到了。十分感谢李书记。”任凯笑着说道。

    “呵呵。郝平原是在你那吧,怎么不接电话啊。”李诚明显停滞了一下,问道。

    “是在这。唉,他手机摔碎了。现在有事儿,不在跟前,要不,等他回来我让他回过去?”任凯冲郝平原眨了下眼睛,说道。

    “不用了,他让人抓了两个嫌疑人,我正好听说,就多问一嘴。”李诚打了个哈哈,说道。

    “哦,消息走的够快的,刚抓人,你那就闻到味儿了。”任凯嬉笑着说道,可坐在对面的郝平原分明从这笑意里看到了凌厉。

    “怎么说话呢,省厅都出动了,我要不知道,还怎么护佑一方百姓?不跟你闲扯了,注意安全,尤其是少喝酒,你可是有前科的人。”李诚说完,就直接挂了电话。

    “前科?呵呵,慕天源的人也掺和进来了。”任凯看着手机,喃喃低语。上次他被慕阳以酒驾弄进看守所的事儿,显然就是李诚所谓的前科。

    郝平原听了,犹豫了一下,说道,“这个孟铁军就是走慕厅长的门路进的龙城公安局。”

    任凯点点头,叹道,“就是不知道这里边是慕天源身边人的意思,还是整个慕家的意思?你受累跑一趟,看看他们从陈卖肉那里抓的人有什么问题。记住,做什么都不要太刻意,该怎么做还怎么做。你小舅子黄阿福还在不在?哦,让他过来跟着冯三跑几天。”

    郝平原点头称是,拿起茶杯喝尽里边的茶水,起身便走,到了门口,才说道,“我万一有什么……你帮着照顾我的家小。”说完,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任凯抿着茶水,等他走了好久,才微微的点了点头。

    快到中午的时候,余燕来跑过来了。

    “天籁法务的实际控制人要见我?”任凯有些奇怪,这吴世良一直潜在水底深处从不露面,怎么会想到见自己?

    这可是连单慕沄都忌惮到不敢提他名字的人物,难道也与眼前的天南政坛风云有关?如果被自己不幸言中,那就麻烦了。

    余燕来像一只肥硕的仓鼠,一边看着他,一边吃着摆在桌上的坚果。这坚果在这儿摆了好久,人来人往的,从没被动过,如今却只剩皮或者核了。

    “见你一面而已,很为难吗?”余燕来用胖胖的手指揩了揩嘴角,有些不理解。

    任凯点点头,皱着眉头问,“他还说什么了?”

    余燕来见任凯满脸凝重,虽然不明白事情严重在什么地方,却也郑重起来,想了想,说道,“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本人,今天早上我刚去了律所,大概九点多吧。电话打到了办公室,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说他叫吴世良,想跟你见一面。我让他亲自给你打电话。他居然笑着说,不是太方便。我正要再问的时候,他就挂了。这是他的电话号码,也是个固定电话。”说着掏出一张名片递过来。

    任凯接到手里看了看,这是余燕来自己的名片,上边用铅笔写着一个电话号码,看区号应该是京城的。

    他沉吟片刻,又问道,“最近所里有什么特殊案件吗。类似慕天源这种,”

    余燕来听出此事怕是不寻常,放下手中的零嘴儿,想了想,说道,“这种案件除非是检察院指定,否则没有哪个律所愿意接手。慕天源的案子,要不是你,所里根本不会碰。”

    任凯听了,不动声色的问道,“那股权纠纷,

    或者是离婚析产的,有没有?”

    余燕来皱了皱眉头,说道,“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一桩官司有些奇怪,不过既不是股权也不是离婚,而是遗嘱确认无效的案子。再说,所里也没正式接下来。”

    任凯随口问道,“委托人叫什么?”

    余燕来笑道,“是个漂亮妹子,叫田若兰。”

    任凯的眼睛一下子就眯了起来,就好像被强光照了一下似的。

    余燕来与他共事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习惯,不等他问,便说道,“大概是慕天源死后的第二天,好像是星期五,都快下班了,这个妹子一个人来到律所,正好我在,就接待了她。大体上聊了聊,问了一些相关的遗产继承的法律问题。我也没当回事儿,等到她说起想确认遗嘱无效的涉及金额,把我吓得够呛,一点三个亿。”

    任凯急忙打断她,问道,“你留她联络方式了吗?”

    余燕来点点头,说道,“留了,怎么会不留。可是没用,大概是一周前我主动打过电话去,关机。后来又打了好几次,都关机。我也就冷了心思,还以为是哪家不懂事的孩子出来搞恶作剧。”说完拿起手机,找了个号码,拨出去,开了免提,放在茶几上。

    果然,还是关机。

    任凯点点头,把电话记了下来,却没有说话。

    田若兰是田小芳的表妹,曾经假扮过郝平原的小老婆,当时演戏的时候,小柴也在场。

    刘姥姥既然能把股权留给自己,那作为他的红颜知己的田小芳就更少不了。

    原来郝平原电话被监听,跟自己没关系,十之八九是冲着田若兰去的。

    怪不得,李诚吞吞吐吐,一个劲儿的暗示是慕家搞鬼。

    也怪不得吴世良会坐不住,不惜降尊纡贵的亲自打来电话,与自己接洽。

    敢情关节在这呢。

    余燕来目不转瞬的望着任凯,一动不动,生怕打断他的思路。

    良久之后,任凯呵呵一笑,对女人说道,“年底了,你的分红与奖励出来了吗?”

    余燕来见他云开日出,松了口气,边剥着开心果,边眉开眼笑的说道,“各位大爷都十分大方,打赏起小女子来,自然也万分慷慨,小女子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嘻嘻。”

    任凯微微一笑,从茶几下的小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笑道,“本来想着过几天再给你,既然来了,就提前发了吧。”

    余燕来一见到卡片,眼珠子早就泛起红色,像只肥肥的兔子,还没等他再说下去,一把就把卡片抢在手里。

    任凯笑了笑,故意叹了口气,说道,“一张公交卡而已,值当的抢吗?”

    余燕来急忙看了看,长处一口气,抚着胸口,娇嗔道,“大爷,你真坏。明明是银子,非要说是铁,吓得奴家小心肝砰砰直跳。”

    任凯苦笑道,“里边是二十万,是我个人奖励你的,放心,没有任何企图。”

    余燕来故意满脸失望的抛了个媚眼,爽朗的笑道,“奴家知道,潜规则嘛。”

    任凯干笑两声,正要说话。

    “东家,午饭摆在哪里吃啊?”院中老牛依旧中气十足,震的屋内两人耳朵嗡嗡作响。

    任凯失笑道,“这个老牛,倒是也有可爱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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