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洒了满地,溅湿了她的衣裙,甚至李长夜的衣摆也有些溅到,惊得高福忙伏地擦拭。

    宫女的双手被她轻易扣住,吓得脸上血色全无,颤巍巍地望向李长夜。

    李长夜正盯着她的手看,那双手精致柔美,肌理莹腻,却凝着杀机。

    她抬眸望过来时,李长夜微微一笑,拿起棉巾擦了擦手,随手一丢,道:“下去吧!”

    钟迟迟松了手,看着仓惶退下的宫女,冷冷一笑:“陛下从哪儿学了这些做贼的招数?”

    李长夜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拉起她的手朝后殿走去,语声懒懒:“这么紧张干什么?朕又不会害你!”

    钟迟迟嗤笑一声,没有接话。

    “朕是看你排斥御医,才出此下策——”他一边解释,一边拉着她进了后殿,松开她的手,去翻找墙边的箱笼。

    “所以还得怪我咯?”钟迟迟笑了起来。

    李长夜没有说话。

    他翻出一套春水色的缭绫衫裙,挂在屏风上,转身招呼她:“迟迟,过来!”

    钟迟迟闷着一口气,绕到屏风后换下洇湿的衣衫。

    隔着屏风,他的身影与嗓音都有些幽暗:“你还是没有来葵水,对不对?几个月了?”

    钟迟迟听着忍俊不禁,嘲弄道:“陛下是问我腹中胎儿么?”

    他没有理会她的胡言乱语,仍是低声道:“是不是这几个月一直都没有?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钟迟迟无声地勾了勾唇,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搂她进怀,在她耳边柔声问道:“迟儿乖,告诉朕,朕富有四海,不信治不好你——”

    钟迟迟轻笑一声,道:“陛下总问这个,真的挺烦人的!”

    “迟迟……”他低唤了一声,隐隐祈求。

    钟迟迟觉得心头仿佛被狠狠揉了一下,窒息了一瞬,又笑了起来,道:“陛下这么想,知道,那我就说了吧——”

    她将他推开几许,笑盈盈地看着他,道:“其实我还没来过葵水!”

    李长夜愣了愣,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一般女子十三四岁都会来葵水,晚一些十五六岁,她已经十七岁了,如果真的没有,也是身子出了问题。

    可她的身段,明明长得好极了。

    “说了陛下又不信!”她歪着头笑道,“我练的功法会致体寒,令经血闭塞——”微微一顿,“所以小皇子什么的,陛下还是另寻高明吧!”

    李长夜紧了紧拳,又缓缓松开,语气紧绷:“那就换个功法练,你喜欢什么样的功法,朕让人去找……还是让孙济仁给你瞧瞧,不行我们就张榜天下——”

    “陛下——”她笑着打断他,“陛下以为我为什么不想说?”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她。

    “我要是想治,沈三知早就给我治了,何至于上回他给我开的药会落在翠微宫被陛下拿了去?”她笑盈盈地说着,浑不在意的样子。

    “为什么?”他压抑得嗓音有些嘶哑。

    钟迟迟看着,忽然有些心软,连带着声音也软了下来:“因为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这套功法很适合我,我需要这样无懈可击的武功,却不需要如寻常女子那样每月都要虚弱上几天——”

    “可是你这样——”

    “不能有孩子是吗?”钟迟迟笑眯眯地接了下来,“可我也不想要啊!几天的虚弱我都承受不起,更何况十月怀胎?”

    “钟迟迟!”他低喝一声,眸光怒沉。

    钟迟迟轻笑一声,道:“陛下生什么气呢?是怪我又骗了你吗?我早劝过你不必等我的,陛下富有四海,后宫三千,有的是人为你诞育皇子,何必勉强我呢?”

    他猛地紧了紧手臂,语气越发冷怒:“你不需要无懈可击的武功,朕可以保护你!”

    钟迟迟勾了勾唇,双肩一动,眨眼间,便挣脱了他的桎梏,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娇娇甜甜地笑着:“你看,我不想说,你非要我说,我不想做,你也非要我做,我现在要是没了武功,是不是就只能听你的了?”

    “朕不是——”他急忙起身朝她走去。

    钟迟迟却又退了几步,笑盈盈道:“我和陛下,一直都是你情我愿,如今,我不勉强陛下,也请陛下不要勉强我!”

    听她说罢,李长夜心中一惊,忙出声唤她:“迟迟——”

    话音未落,衣袂翩飞,如春水映天,转瞬间,人已不见。

    ……

    出了宫门后,钟迟迟便没有再想刚才的事,径直去了常乐坊。

    到了门外,敲了敲门,很快,门内响起一声温和的询问:“何人?”

    钟迟迟张了张嘴,突然发觉喉咙有些发紧,便轻咳一声,道:“阿知,是我!”

    脚步声带着几分急迫而来,门开,他眸中惊喜如流星划过,刹那晶亮,而后温徐笑起,道:“元府刚令人送来一篮茄子,迟迟来得正好,午膳便留下吧?”

    钟迟迟嫣然一笑,点了点头。

    宅内庭中,江靡正坐在廊下剥着豆荚,看到她进来,慌忙起身行了个礼,目光一对上她,蓦地红了脸,羞涩垂头。

    钟迟迟看得眉心一蹙:“以后不要让他到前面来,免得被人看见!”

    少年脸上红晕瞬间褪去,手里的豆荚猝然落下,他慌忙又捡起,低着头微微颤抖。

    沈三知看了他一眼,点头道:“好,回头让他搬到后院住。”

    钟迟迟重新笑了起来,跟着他向厨房走去。

    厨房不大,沈三知在里面忙着,她就抱臂靠在门边,同他说起周云卿的病情。

    他一面低头在案板上切着茄子,一边好脾气地应道:“好,我下午去周家看看。”

    钟迟迟顿时笑得眉眼光灿:“回来去东市醉云楼给我带份金乳酥!”

    沈三知意外地抬头看了她一眼,随即笑眸流波:“晚上给你炖莲藕排骨汤吃!”

    钟迟迟笑盈盈地点了点头,又道:“今晚我就住这儿了。”

    沈三知再次惊讶抬头,目光往门外廊下的江靡身上望去。

    “江靡就跟我住后院吧!”钟迟迟道。

    少年蓦地又红了脸,怯生生抬头看了她一眼,眸光水润,姿态婉媚,正巧让她看在眼里。

    钟迟迟突然想到一事,瞬间变了脸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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