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半句废话,也没有花里胡哨的招式,候荣就如一匹出击的野豹,闪电般俯身前冲,直接出拳攻向朱亥。

    陆宇见候荣已经出手,也迅速地从怀中抽出短剑,刺向朱亥。

    这个角度把握得恰是好处,陆宇的脸部刚好被候荣挡住,暂时还没有与朱亥正面相对。

    那朱亥反应也奇快,手中流星锤挥出,南瓜般的铜锤如离弦之箭,射向候荣。候荣不敢硬接,只能侧身避过,而陆宇也忙以短剑向铜锤的软索处劈去。此时候荣已离朱亥只有三四步的距离,顿时又是一拳打向朱亥。

    空间的不足给朱亥造成了武器使用的不便,令他无法全力施展,情急之下只有发力改变了铜锤的方向,又屈膝撞在候荣手肘,挡住了他的一拳。未等陆宇近身,朱亥又调转手中长柄,只听“铮”一声清脆的金属声,竟从柄末弹出三寸左右的剑刃,刺向候荣。陆宇大骇,眼见铜锤的方向对准了候荣的背部,忙以短剑去截。

    外面传来打斗声,想来是章武正应付外面的人。

    就在朱亥的剑刃与候荣的右臂相碰瞬间,又是一声刺耳的金属声响起。在候荣的右臂袖内,竟然藏了一把剑!

    两剑相交,火花溅出,候荣又闪电般勾出了左拳。

    在他挥出的左臂袖口,同样弹出了剑刃,原来他使用的是袖里双剑。

    此时陆宇的短剑正好截住了铜锤,卡住了软索,用脚死死地踩在了地上。

    这时朱亥才看清楚来者是陆宇,不由怒道:“陆宇小子!你竟敢暗算老夫!”

    陆宇冷笑道:“下去跟阎罗王说吧!”

    眼见武器被制,朱亥不由大骇,忙疾退一大步,左手迅速松开长柄,去抽出腰间的剑。候荣哪会给他机会,在他倒退的同时欺身而上,展开缠字诀,双剑舞动,不容朱亥有半刻喘息。

    陆宇抓住机会,短剑大力一挥,斩在软索上面。

    又一次火花四溅。

    短剑断成两截,但同时朱亥的流星锤也被废。这正是重型武器的缺点,任你再有神力,速度上亦有所不及,只要铜锤被卡住,也不能在应付像候荣这般近身攻击中同时发力扯回。而陆宇猜测流星锤的软索也应该是由特别的材料制成,平时打斗中难以将其斩断,但只要铜锤被卡住,再以利剑斩之便不一样了。果不其然,斩落的一瞬间,软索溅出火花,看来应该是混合了金属,只不过原来竟如此坚韧,要赔上一把短剑。

    朱亥失去了流星锤,手上只剩下带着剑刃的残柄,虽然被候荣所缠住,腰间佩剑无法出鞘,但仍算勉强能够应付。陆宇窥准时机,迅速抽出怀里的匕首,几乎是紧贴着候荣腋下刺向朱亥下盘。

    候荣使用的身法与拳路乃是“阴符七法”里的“螣蛇拳法”,陆宇无比熟悉,虽然由他腋下穿出时的动作并不雅观,但却是巧妙地避开了候荣的双手,更不至于影响他的出招。两蛇同时出击,朱亥哪里是对手?虽然陆宇的匕首扑了空,但却令朱亥踉跄后退,“砰”一声,后背已撞上墙壁,再无路可退。有陆宇压制他的下盘,候荣再不必分神于脚下的功夫,袖里双剑如灵蛇般时分时合,令人眼花。

    挡住了陆宇的匕首,挡不住候荣的双剑。突然朱亥暴喝一声,右手硬挨了候荣一剑,却是趁机抓住了他的左手,竟以额头撞向候荣面门。说时迟,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陆宇蓦地使了个燕子冲天,手中匕首像杀猪开膛般地从朱亥下腹一直开至他下颌,未了,又反手刺入他心脏的位置。

    顿时肠子流了一地,匕首所到之处鲜血乱溅,场面血腥之极,连陆宇都不敢回首去望。但朱亥仍然发出临死之前那恐怖的叫声和挣扎,两人身上更是被溅得全是血,就像是被人开水龙头喷湿了一般。

    候荣抑头吆喝了一声当作通知章武讯号,对陆宇说道:“我们快撤吧。”

    陆宇这才看到他整片脸都染满了朱亥的血,相信自己的情况绝对不比他好得了多少。二人脱掉身上染血的外衣,仍由窗口钻了出来。

    院内倒了两个守卫,又传来金属相交发出的声音。两人从檐上跳下后院,只见有一人在他们身后且战且退,同样也是平民的装扮,那应该便是章武。候荣直接将陆宇推向后墙,自己则退到章武身边帮他解决掉缠身的守卫。由于刚才杀死朱亥的时候匕首留在了他的心脏,陆宇现在手上并无其它的武器,于是稍作助跑,冲到树下,迅速向上攀爬,然后再又树上跃到围墙之上。

    这时候荣也已经帮章武解决了剩下的一个守卫,二人亦先后爬到围墙上。

    章武最后一个上墙,才刚上墙头便指着墙下喊道:“不好!你们看!”

    陆宇一望,暗叫一声妈,墙下不远处,有一人带着数十名武士向武馆火速冲过来。定眼看去,那领头人正是西门候。这时他也发现了墙上三人,只见他眼露凶光,大喝一声:“赶紧抓住他们!”自己同时抽出剑,带着武士们向武馆围冲过来。

    候荣轻喝一声“分散!”便拉着陆宇从墙上跳下来,而章武则迅速从另一边跳下。眼看西门候就快追到,三人急忙分成两头撒腿而逃。

    不知绕了多少路,候荣与陆宇才摆脱了身后的西门候。为了安全起见,候荣又与他分散成两个方向。

    幸好逃至此处,陆宇已经认得路,兜过一条小巷,又特意翻过两间民房,才来到醉兰坊的后门处。按照约定,后门只是虚掩,陆宇迅速进来,又立即将门栓上,直接飞奔至玉儿的房间。

    玉儿此时亦在焦急等待,见陆宇披头散发到来,脸上露出喜色,忙起身迎来,问道:“是否事成?”

    陆宇点点头,长时间的奔逃已经令他快要支持不住,顾不上喝水解渴,马上便让玉儿帮他清除掉一身衣服,清洗脸上的泥妆以及身上被沾到的血渍。

    不料还未来得及穿衣,楼下便传来异响,然后是吵闹声。

    陆宇与玉儿对望一眼,都没想到他们这么快便追到这里来。

    当西门候带人踹开房门时,陆宇与玉儿同时发出惊呼声。西门候则一脸愕然,因为他看到的,是床上,玉儿身上只剩下一件罗衣,环抱着陆宇的脖子,而陆宇上身赤裸,正压于她的娇躯之上。一张大棉被只是恰好盖住了他们的下身,遮挡了不该看到的部位。

    而地上衣物狼藉,一片春色无限。

    陆宇忙用身体:挡住玉儿的娇躯,问道:“西门兄何事急至如此?”

    西门候一怔,陆宇清楚地见到他咽了一口口水,不禁在心里暗骂他色狼。西门候又狠狠地在玉儿的身体上瞪了一眼,才对陆宇说道:“陆兄,出大事了,劳烦你穿好衣裳,小弟在门外恭候。”说罢,便先退了出去,身后的武士也随后退出,将门关上。

    陆宇冒了一身冷汗,而玉儿亦有些紧张,陆宇感觉到她抱着自己的双手正在不住颤抖,两人均能清楚听到对方狂蹦的心跳声。而在被窝里,那盆为陆宇清洗的水已经溢了不少,早已将睡床淋湿,两人的下身都浸湿了。当玉儿发觉自己的手还搂在陆宇脖子上,两人又紧紧贴在一起时,忙松开了手,蓦地两边脸都红了起来。

    陆宇忙爬下床来,背对着她穿上了衣服,又将头发整理好,才转身过来在她耳边柔声道:“一切小心。”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一出来,西门候便对他说道:“陆兄还在此处风花雪月,却不知外面现时已经闹翻了天。”

    陆宇故作一脸茫然,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西门候靠近他小声说:“朱亥朱先生刚才在武士行馆遇害了。”

    陆宇瞪大双眼,又扮作不能相信的神情对他说道:“西门兄是在说笑吧?”

    西门候反瞪他一眼,道:“小弟怎可能用这样的事说笑?不瞒陆兄,刚才小弟已经在行馆见到那三个刺客。”

    陆宇又故作紧张地问道:“抓到人没有?”

    西门候叹息一声,道:“半个都没抓到,小弟已经加派人手追查。君上如今已在行馆内,陆兄快随小弟一同前去。”

    到达行馆时,这里已被重兵围守,少说也有百数十人。

    如果一开始便守成这样,陆宇他们的计划恐怕便不能够顺便进行了。朱亥的尸体已经被运走,房间亦清理完毕,只见信陵君一个人在房间里不知在思考着什么。见到他与西门候到来,信陵君开口便问:“有没有消息?”

    西门候恭敬地回答:“禀君上:小人已广派人手搜查附近所有民居,绝不放过任何一点讯息。”

    信陵君一拍案几,怒道:“若被本君查到是谁干的,必定叫他碎尸万段!”

    这时有个人匆匆走了进来,陆宇一看,正是那假冒的龙务之。与陆宇对视一眼后,他便对信陵君说道:“小人在附近搜到一间民居,发现那户人家在几日之前已被迁走,里面空无一物,怀疑刺客蓄谋已久。”

    信陵君骂道:“这不是废话吗?还不快点去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龙务之答应一声,便立即退了下去。

    陆宇故意上前说道:“几日之前我们杀了龙阳君手下的人,朱先生会不会是遭到报复?”

    信陵君闻言一愕,有些含糊地说道:“本君亦有所怀疑。”

    陆宇心里暗笑,信陵君有苦难言,却不能不装作认同陆宇这句话。

    这时又一武士来报:“启禀君上,小人在后院捡到一块腰牌。”说着便递上一物,西门候把那东西接过手,交给信陵君。

    陆宇心里奇怪,为何会有腰牌?自己从来不会佩带这种东西,而且以章武和候荣的细心,也绝不可能在刚才的行动中落下事物让信陵君方面的人抓到把柄。这时信陵君已看完手中那块腰牌,只见他重重往案几上一拍,怒容满面。陆宇吓了一跳,忙开口问道:“君上…”

    信陵君怒问西门候:“你可认得此物?”

    西门候接过那块牌子在手中研究,陆宇这才看见那块木制的牌子为方形,四角圆滑,正面雕刻有一篆体字,那字乃上下结构,上方好像两只展翅飞翔的鸟,下方是一个日字。陆宇在脑中飞快地思考着,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字是篆体的“晋”字。

    这块牌子,难道真会是章武或候荣故意落下?

    这时刚好西门候也将那块腰牌放回到案几上,对信陵君道:“依小人看来,这个晋字腰牌很可能是他…”

    信陵君摆手阻止了西门候的话。只见他神色黯然,似乎想到了一些伤心事,喃喃说道:“朱老啊,现在你是否已经在下面见到候生。”

    西门候与陆宇对视一眼,不知他在说甚。

    信陵君口中所说的候生叫做候赢,是信陵君魏无忌的谋士。当时信陵君还是公子无忌。而正是人向他引荐了市井里的屠夫朱亥。当年邯郸被秦军所围,本来魏王欲派兵救赵,却被秦王所警告。慑于其威,魏王忙派人阻止了本欲出征的大将晋鄙。候生用尽办法为公子无忌取得兵符,带同朱亥去接管晋鄙的大军。结果晋鄙核对了兵符之后怀疑有诈,不肯交出兵权,在关键时刻被朱亥挺身而出击杀。而候生更自杀以激励公子无忌。

    正是有了晋鄙的大军,公子无忌一夜之间名震天下。故候赢、朱亥二人在信陵君心中的地位十分重要,而直到今日,朱亥终于也命丧黄泉,弃他而去了。

    陆宇许久以前在某处看过这个故事,听了信陵君所讲,才知道他们之间那种情义之重,心中不禁也跟着浮起一丝伤感。不过人死不能复生,况且各为其主,朱亥作为信陵君的重要臂膀,这是非除不可的一个人,陆宇也别无他法。

    信陵君说完,又回复了恐怖的怒容,咬牙道:“当年本君念他晋鄙为我大魏出生入死,杀他乃是迫不得已,且在这近十年来任他族人百般挑事,本君亦大量不计,如果此事真是他族人所为,本君一定要他全族人为朱老陪葬!”

    又对陆宇说道:“还有两日你便要护送公主前往邯郸,明日大王便会先召你入宫,这事你不必插手,就交给西门候与务之去办吧。”

    陆宇与西门候大声应喏。

    信陵君又道:“此事就算不是龙阳君的人所为,亦绝对有关系,你吩咐务之去办,必定要办妥,本君希望越快越好!”说罢,一手扶额,另一手则向他们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本君要单独静一静。”

    信陵君果然老奸巨滑,单是一块腰牌绝不可能令他消除对龙阳君的怀疑。

    二人又齐声应喏,退了出来。

    看来陆宇估计得没错,朱亥的死对信陵君确实造成一定的打击,当年候生绝不会为他引荐一个普通的屠夫,而以朱亥的能力,能够一直在信陵君身边这么多年,足见此人的能力。若说候生是他的左臂,那么除朱亥以外,则无人能担当右臂的位置。若不除去朱亥,即使陆宇顺利离开魏国,龙阳君一方亦绝不会那么好过。若被信陵君抓到机会,必定会公然除去龙阳君。

    难怪龙阳君会大力赞同除去此人,现在王宫里的魏王身份有疑,龙阳君等于失去了半壁靠山,如果信陵君再继续坐大,那么龙阳君“”与他的斗争就必败无疑了。所以此计可说是互相利用,陆宇与章武给肖正文报了仇,龙阳君与候荣则赢了一个回合。

    信陵君与龙阳君之间的斗争,开始越来越激烈了。

    出来之后,西门候对陆宇表示歉意说不能送他回府,并吩咐了一名武士御驾马车将他送回,临走前还不忘对陆宇奉承几句,羡慕他既得到魏王赏识,得到一份美差,情场上更得意,得到了玉儿。

    陆宇回到了房间,果然凌梵与代姬都在一起。

    一见到他回来,代姬立即扑进他的怀中,抽泣道:“刚才代姬被吓坏了!西门先生闯进来,如不是小寰在,代姬真不知如何是好!”

    陆宇一愕,见凌梵正望向自己,顿时有些不知所措。怀中的代姬,抱也不是,推开也不是。只好问道:“莫要害怕,慢慢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代姬一边抽泣一边说道:“一个时辰之前,小寰正在房里陪代姬说话,西门先生怒气冲冲地踹开门,见不到你,便对我二人大声呼喝,幸好小寰立即说你一早去了醉兰坊,他才摔门而去。”

    陆宇心想西门候果然有怀疑到自己。若不是先来来陆宇房里,西门候有可能一早便追到了醉兰坊去,真是好险。望向凌梵时,只听她淡淡说道:“奴婢一直在此陪伴代姬,陆爷却在醉兰坊里与其他女人相好。”

    陆宇大窘,凌梵虽是故意说出这话,但他却也听到了她话里的醋意。正欲解释一番,却又听她说:“既然陆爷已经舍得回来了,小寰便也要告退了。”

    说罢便冲陆宇调皮地笑了一下,匆匆出去了。

    陆宇心里觉得好笑,这女人心还真是无法猜透,一时吃醋,一时又冲着你笑,忽冷忽热的,教人心痒难当。

    代姬抬起头来,歪着脸问陆宇:“为何代姬总觉得小寰对你态度十分奇怪?”

    陆宇暗忖女人还多了一项准确的直觉,轻搂她的小蛮腰柔声说道:“她只是府内的婢女,哪有什么态度奇怪之说,是代姬多虑了。”

    见到她那红润的樱唇,忍不住吻了下去。

    代姬一声“嘤咛”,双手紧紧抱住陆宇,热烈反应着,早已不知害怕是何物。

    好一阵之后陆宇才轻轻把她推开,天色还没完全黑下来,他可不想在此时控制不住自己与她相好,若是凌梵去而复回,那便是他不想发生的事了。

    突然间他想到了凌梵这个名字的含义。小寰,寰者,天下也。说不定这与玉儿还有关系。玉和宇加起来是玉宇,乃是传说中神仙居住的仙殿,凌梵当时或许是因为赌气,将自己作为奴婢身份的名字取为小寰。寰宇,乃宇宙也,自然比起“玉宇”更高了一截。

    这无疑是对玉儿赤裸裸的挑战啊。

    代姬对他突然将自己从怀中推开有些讶异,眼神里尽是埋怨。

    陆宇不敢与她对视,拉起她的手说道:“来到这里之后你还没出过房吧?走,我带你去见我的小兄弟。”

    代姬自然乖乖地顺从,就像一匹温驯的小绵羊。

    来到肖正文的房间,陆宇发现了在门外“偷窥”的凌梵,不禁觉得好笑,故意大声咳了几下。凌梵幽幽地瞪了他一眼,才离开了。

    代姬奇道:“小寰无须去服侍夫人吗?为何又会在这处。”

    陆宇哈哈一笑,说道:“可能是这个奴婢时常偷懒吧。”

    肖正文见到陆宇带着一个陌生女子到来,奇道:“二哥,这位是…”

    不等陆宇回答,代姬已经亲切地走了过去,拉起肖正文的小手说道:“你便是陆爷的小兄弟吧?”

    肖正文望着她,又望向陆宇,调皮地说道:“我是二哥的结拜小弟,肖正文是也,你可以唤我作小文,亦可以称呼我为文爷或肖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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