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彻骨髓,自怨自艾:“累你三十而立,至今未娶。我再装不下去,更不能害人害己!”

    放飞孔明灯,心灰意冷:“我马上走!还你自由!”

    悲愤中抬头仰望,又一盏孔明灯直入夜空,飘飘荡荡,蒸蒸日上。不过片刻,两灯并驾,越飞越高,越飞越远,同时飞出视线。

    就在那一瞬间,他们看见了放飞的彼此。

    同样的惊喜,闪烁两双不同的星眸;同样的迫切,脉动两心不同的节奏;同样的灵犀,点亮两颗不同的魂魄;同样的痴爱,共鸣两个不同的心囚。

    她尚未反应过来,已经被阿龙抢抱入怀。

    阿龙的热吻,便如狂风暴雨,铺天盖地。

    她大受惊吓,从小到大,阿龙从未这般亲吻过她。

    她只觉剧烈的颤抖,袭击了浑身上下。不会心跳,不会呼吸,不敢说话,不敢挣扎,更不相信这幸福属于她。

    不知过了多久,方能抬头。月光下,他黑眸如漆,五官如画!他的俊美,他的爱恋,他的温暖,无法用语言表达!

    微风吹过,忽觉润湿了面颊,用手轻擦,才知被泪水洗刷。

    他用温热的唇,暖干她的泪痕,那一如既往的微笑,胜过千万个一见钟情:“宝贝,一直以来,我都压制我的爱,唯恐带给你伤害。原来是我错了,我不该违背真心,把你让给别人。我做梦都想,从父兄变成爱人。这是我梦寐以求,只要你能接受,宠你十六年不够,再宠六十年到白头!”

    她倾尽平生之力,控制奔腾涌翻的眼泪,挣扎出一个灿烂的微笑:“阿龙,从我和你第一次握手,就想一生和你相守,一世和你踢球!”

    一瞬间的回忆,跨越了八个世纪。

    心念阿龙,如梦如痴,眼巴巴望着“蜃楼”:“堇茶夫人笑得佛光普照,会不会是东海观音?会不会帮我寻到阿龙?”

    金爷痴迷蜃楼主场,不忘留心两旁,闻言更是身心激荡:“东海观音?算你说对一回,寒开大人是大德高人,崇尚佛教,提倡以“佛”治国,泽被苍生。”

    青荷闻言忽然扑倒在地,对着“东海观音”顶礼膜拜:“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音菩萨!求你还我阿龙!”

    哪料对于群体,越是荒诞滑稽之举,越有感召力。青荷的跪地一呼,换来应者云集。顷刻之间,全船感染,呼啦啦跪倒一大片,纷纷稽首,向上扣头。

    祈祷之声,奔如东海,滔滔不绝:“救苦救难,大慈大悲,观音菩萨!”

    青荷做梦也想不到,穿越八百年,居然化身急先锋,做起带头人,走在封建迷信最前沿。

    抬起头来,景致瞬息万变,又见绝壁奇峰,峭壁巉岩,险峻峥嵘,矗立眼前。“堇茶夫人”华容婀娜,鹄步凤影,凌波微步,巧踏生莲。绝妙的就是那一张笑脸,梨涡深陷,如花笑颜。

    她含着笑,偎在夫君怀中,行在栖霞崖畔,观瞻如画江山。

    却不料,她含着笑,便如一只小鸟,陡然推开夫君,展翅纵身起跑!

    更不料,她含着笑,便如一只雄鹰,掠过众人头顶,越过重重甲兵!

    还不料,她含着笑,便如一只飞鸢,腾云驾雾一般,涌入绝壁深渊!

    船上诸人,呆若木鸡!

    崖上诸人,泥塑木雕!

    寒开醍醐灌顶,幡然觉醒,脚尖点地,腾空而起,快过急雨,迅过飘风,骇电般向妻子扑去。

    岂料,马落深渊收缰晚,人飞崖下补救迟。抓在他手中的,只剩一缕裂帛。

    寒开撕心裂肺,面目全非:“堇茶!”

    一声长啸,震撼九霄。便是远在深海之人,都是如雷贯耳,不知所终。

    接连数日,“堇茶夫人”都是甲板首要谈资。直到商船越过东海,驶入长江,临近蒹城,人人还为堇茶坠崖,深深扼腕。

    无人相信,绝世红颜,化作白骨,不能白首。

    无人相信,绝世宠爱,虽欲长久,不能长守。

    无人相信,绝世荣华,虽欲强求,不可强留。

    时至黄昏,“恩公”悄然飘进底舱储物间——青荷安身立命之地。左拐右绕,转过成匹虞锻,来到她身畔。

    她正全神贯注,埋头苦读。穿越时空,虽是万般无奈,却必须了解这个时代,才有望千里归乡,寻到阿龙。

    这几日,她从信息社会沦落到封建时代,生存环境险恶,身心饱受挫折,几近疯魔。幸亏得过阿龙真传,心理素质过硬。幸而十六年坚忍不拔,练就她粉骨碎身浑不怕,才未就地化作望夫崖。

    耳听脚步之声,心知是“恩公”,感激油然而生:“他虽是面色冷漠,心底却温暖随和,像极了泰哥哥,每日屈尊降价看我,还管穿管住,管吃管喝。”

    抬头眼望“恩公”,展颐一笑:“恩公的书写得真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几日读下来,受益匪浅。日后见了阿龙,定要逐字逐句,背给他听。”

    放在现代,他绝对称不上暖男,态度格外疏远。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更不知想些甚么:“记性这么好,过目不忘?”

    她虽对他捉摸不透,却能痴心不改,盲目崇拜:“读着有趣,满口余香,一字不忘。”

    他一如既往,面冷心热,递上一包紫菜。

    她捧在手上,感激涕零:“长期航海,早已补给不足。恩公宁肯忍饥挨饿,还分一半食物给我。此等活命之恩,如何相报?”

    想要下口,却是于心不忍。前一世的她,主修区域规划,精通大数据,数理分析不在话下:“宋末总生产力只有现代社会的万分之一。一个新时代屌丝,可以轻轻松松挑战古代财阀。这一世如此贫穷,我能活命,已是老天恩宠,更是全赖恩公。”

    想到阿龙昔日教诲,顿生一颗感恩的心:“吃水不忘挖井人,今人不忘前世恩。没有他们吃苦,哪来我们享福?”

    “恩公”无意想她所想,念她所念,甚至根本不去多看,只是缓缓递上一锭银两:“说的哪里话?自古落难之人,都是一家。事到如今,船将入港,蒹城已至。我有要事,不能相送。收下这个,一路保重。”

    一种无奈的沧海感迎面袭来:这一世唯一的关爱,即将离开。脸上挤不出笑容,眼中压不下眷恋,有心不接,盛情难却:“这是银子,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只是,千金散尽,再不会来。恩公把它给我,自己又当如何?”

    “恩公”的性情,与模糊记忆中的泰哥哥截然相反,满面不以为然,甚至有些不耐烦:“离家经年,所剩无几,实在抱歉。你回南虞,山高水远,须得省吃俭用,精打细算。”

    她闻言一笑,一双美眸如流水融融,如波光粼粼,如繁星闪闪,妙不可言:“山高水远,我倒不怕。省吃俭用,更是不难。”

    想起一事,心中一黯:“我在前世,出国都有护照,以此推理,古人出境,起码也该有个路证。”

    念及于此,急忙相问:“从东吴到南虞,需要穿越哪些关口?需要哪些身份证明?”

    他看她一无所知,如同白痴,一声长叹,开通扫盲热线:“北鞑之祸,令我华夏四分五裂。如今之天下十国,南北各五。北方五国,北鞑、北疆、北藏、北晋、北夏。南方五国,东吴、西蜀、滇黔、中桂、南虞。”

    她闻言惊诧不已:“宋代正史野史我都读过数遍,却从未读过这一段。我这一世,可是宋末的平行时空?他所说的北鞑,难道是蒙古人?带头大哥可是成吉思汗铁木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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