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至西厢,只有阿瑟笑脸相迎:“荷姑娘,半日不见,去了哪里?姑姑着急,到处寻你。”

    青荷如见亲人:“阿瑟姐姐,姑姑现在何地?”

    阿瑟含笑作答:“姑姑正在前楼准备晚场。你也知道,姑姑明日大喜,已与坊主悄悄辞行。坊主虽舍不下姑姑这棵摇财树,终究惧怕天玑大人,也只能硬充大度。姑姑平生爱舞如命,这是她最后一次登场,自然看得极重。”

    青荷闻言心中一痛:“红袖心有两爱:一是天玑,一是旋舞。过了今日,会不会两爱皆失?”

    阿瑟见她面露忧色,急忙宽慰:“荷姑娘放心,那边大庭广众,阿琴姐姐又陪在身旁,姑姑不会有失。”说着话,递上一个包袱:“荷姑娘明日启程,山高水远,道路难行。这是姑姑特地准备的行囊,嘱咐荷姑娘带上,祝愿早日归乡。”

    青荷接在手上,不胜感激,几欲哽咽:“姑姑真好,我定要好生回报,接你们南游。”

    阿瑟会心一笑:“好呀!荷姑娘,我正想见识南国风光,还想和你学学“蒹霞露飞霜”。”

    青荷咽泪装欢:“那可就说定了!不许食言!不见不散!”

    阿瑟不胜欢喜:“咱们拉钩!”

    千古知音最难觅,青荷忙不迭伸出小手。

    心下又悲又喜,更是心念红袖,脱口急问:“阿瑟姐姐,现下能否陪我去寻姑姑?”

    阿瑟笑道:“荷姑娘稍等,我即刻收拾妥当。”口中说着,手上更忙。

    青荷临近灶台,看她洗刷碗筷,只觉一应餐具,远远不同现代,又觉好奇,又是陌生,一边聆听窗外,一边笑口常开:“我从未见过这样的锅碗霓裳舞,更未听过这样的瓢盆交响乐,当真好看,当真好听。”

    阿瑟噗嗤一笑:“荷姑娘,我知你生了一双慧眼,难道又长了一双神耳不成?有你的地方,厨房有欢声,碗筷有笑语。”

    谈笑的放松,却掩不住青荷满面愁容。忽闻院中异动,急速抬头。隔着厨房窗棂,陡见白影一飘,似是有人急速奔出红袖正房,眨眼不见踪影。

    青荷心中一惊,嘱咐阿瑟勿要轻举妄动,便从厨房一跃而出。推开正房虚掩的大门,飞身而入。

    堂屋无声无息,不见红袖,更不见阿琴。心下大急,连唤数声,未闻应答,却觉异香扑鼻,沁人心脾。

    错愕之间,更觉冰寒难忍,冷不堪言,心呼不妙:“枫叶寒香!”

    疾步奔至卧房,不由大惊失色:红袖扑倒在床,瑟瑟发抖,大瞪双眼,怔怔相望。

    青荷大惊,顾不得害怕,俯下身来,探她鼻息。

    她虽是呼吸急促,却无大碍,青荷这才略有安心。抱着红袖,只觉触手冰凉。急忙替她盖上锦被,一声轻呼:“姑姑!”

    红袖脸上格外怪异,面色如火,却浑身战栗。挣扎半晌,方能说话:“女魔头下了迷药,熏了寒香,我浑身冰冷,手足皆不能动。”

    青荷暗暗心惊,隔着被子紧抱红袖,急道:“我救姑姑出去,迷药、寒香自是鞭长莫及。”抬足便欲向外闯。忽闻室外有异动,急忙敛声屏气,侧耳聆听。

    脚步轻轻,折而复返,停在门口,驻足不前,甚是诡异。

    红袖一声轻呼:“女魔头心黑手辣,就在门外监听!青荷,你不是她对手,快走!”

    青荷忧心烈烈:“我虽是羔羊,却不能眼睁睁看着豺狼嚣张!”

    红袖心急如焚:“寒香不仅冰人体魄,迷药更丧人心志!青荷!你尚年幼,不知厉害!快走!”

    言未毕,忽闻堂屋房门“吱呀”一声响,青荷一惊,贴着红袖耳畔低声说道:“女魔头进来啦!”

    事已至此,红袖反能急中生智:“青荷,钻到床下去!”

    青荷聪颖乖巧,反应如神,身形如电,连人带被抱着,跃身下地,顺势一滚,钻入床下。

    红袖强忍巨颤,磕打着牙齿说道:“下有暗室,机关在墙角凹洞之处,速速寻到,左右各旋一周。”

    青荷不敢怠慢,依言而行,尚在惊疑之中,便觉身下地板一个侧翻,转瞬失重,急速下坠。

    这一跤直跌落一丈有余,虽然地上铺着柔棉软絮,为护红袖,她依然摔的仰面朝天,五迷三道。

    更听头顶一声轻响,地板已然复原。

    黑暗之中,她又惊又喜:“这机关布置得隐秘巧妙,必是天玑至情至性,专门为红袖避祸所造。”

    尚自冻得哆嗦,便听头顶“白枫子”一声暴怒:“姑奶奶不过躲了片刻,两个妖精,不见一双!”

    青荷暗叫不妙:“便是“白枫子”找不到,以寒开之精明,我二人迟早会被发现。何况,此地阴寒至极,难免冻成僵尸。”

    这般一想,更是捉急,连牙齿都跟着打颤。

    红袖虽手足皆已冻僵,头脑依然清醒。耳闻“白枫子”叱骂之声渐行渐远,显是找向别院,这才低声吩咐:“南墙有处隐蔽开关,你左右各转两圈,地板自会打开,你可趁机自去,再不要回来!”

    青荷拼命摇头:“要走一起走。”

    红袖不容置疑:“贼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有我拖累,寸步难行,怎可能逃出舞坊?”

    青荷灵光一闪:“那我去寻天玑大人,他智计超群,必有良策。”

    红袖冻得面无人色,依然真情不改:“远水解不得解渴,寻他怕是来不及。何况贼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旨在挟制我谋害他。阿玑若知我遇险,更要关心则乱,岂不险上加险?”

    青荷闻言大急:“那该如何是好?”

    红袖灵机一动:“你听我说,蒹霞三楼有处暖阁,名曰“藕花深处”,九王便在此间。他是阿玑师兄,更有通天彻地之能,定能保护师弟,并解今日之忧。为今之计,只能向他求救,请他援手。”

    青荷冻得哆里哆嗦,此中隐秘极深,一时半刻,哪里猜得透?唯有连连点头。

    她依言旋动开关,攀出密室,奔向房门,探头探脑,方欲一跃而出。哪料对面白影扑来,差点撞个满怀,正是双目喷火的“白枫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白枫子”怒不可遏:“小妖精,一日三变!诡计多端!红袖藏在何处?再不明言,碎尸万段!”

    青荷双腿发软,脸色骤变,上牙磕着下牙:“红袖?此乃寒冬日,却非暖春时;你喜穿白衣,我爱着绿裳;无有一点红,何处寻红袖?”

    “白枫子”大怒:“胆敢装傻充愣!送你奔赴阎罗地府,永世不得超生!”言未毕,蓄足内力,搂头盖顶,劈手一剑。

    青荷本就冰冷难耐,更觉寒气盈门,危急之下,旋即一个后空翻,堪堪避了开去。更不怠慢,顺势提足上纵,飞身便走。

    “白枫子”虽曾着过她的道,终究鄙视她的武功,何况今日己方人多势众,更觉有恃无恐,寒剑出击,冰寒至极。

    青荷唯恐红袖藏身之处暴露,顾不上心惊胆寒,自是脚不沾地,奔如脱兔,冲出“红袖苑”。

    “白枫子”更是紧追不舍,长发一甩,数枚枫叶寒针快如急闪,奔如骇电。

    青荷施展“蒹霞露飞霜”,飘身炫舞,终于逃过一劫。眼见“白枫子”逼得甚急,狂甩不脱,索性绕向花园假山,陡然又是一个急转,这才侥幸逃进“蒹霞楼”。

    正是晚膳之时,一楼歌舞大厅人影稀疏,她又奔的极快,倒未惊动他人。

    “白枫子”依然紧追不舍,青荷满心焦灼,不假思索,绕着两层旋梯,欲冲向三楼走廊。

    哪料“白枫子”跃身而起,半空中寒剑出击,刹那间冰霜四起,前路登时被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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