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锦这几日在绣一块石榴花开的帕子。
    图案是徐氏给她的,寓意多子多福。
    再有一个半月就要出阁了,该完成的绣品却还有一些,连顾云霖都过来给她帮忙。
    听了抚冬的问题,不止是顾云锦抬头了,边上分线的顾云霖和念夏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顾云锦的指尖捻着银针,想了会儿,摇头道:“我也说不准的。”
    前世,顾云锦是与杨家老太太打过交道。
    也许是敌人的敌人的原因,老太太对顾云锦不算喜欢,但也不至于像对待贺氏那般为难她。
    甚至在贺氏太过强势之事,杨家老太太还会帮上一手。
    这种帮助,当然不是为了护着顾云锦,而是老太太要下贺氏的脸面,她需要平衡家里其他人之间的角力关系。
    虽然往来不算多,但顾云锦印象里的老太太是个轻易不肯低头的人。
    辈分搁在那儿,她哪怕是错的,也会是对的,杨家上下,谁会一个劲儿地揪着老太太的过错不放?就算是贺氏,在婆母跟前,也要掂量着忍一忍的。
    可是,前世的杨家,毕竟没有经历过这样的风波,老太太也无需面对这种选择。
    因此,顾云锦才说,她不确定在被逼上梁山时,杨家老太太会不会忍一时之气,选择退让。
    抚冬见她迟疑,也就不再多问了。
    在抚冬看来,她家姑娘的推断向来准确,远的不提,只说近前,杨昔豫与画梅不清不楚、徐令婕上门来倒苦水,顾云锦劝解对方归家的几句话,就一点也没有错。
    抚冬回家时,已经从嫂嫂那儿听来了,徐令婕赶回青柳胡同时,正是贺氏闹得最凶的时候。
    这回,连顾云锦都说不清楚,那这事儿,还真不知道要往哪处转呢。
    “说起来,也是城里百姓的嘴巴厉害,不忠不义不仁不耻不孝,全给骂回去了,我要是杨家人,气也气晕了。”念夏笑着道。
    顾云霖弯着眼睛直笑:“我猜就不是那田公子一个人琢磨出来的,开口闭口就是‘癞蛤蟆’的人,哪里会骂得那般有气势?要我说呢,指不定还是我那小公爷姐夫的功劳。又是帮着徐侍郎说话,又把李快脚给抓了来。”
    一句“小公爷姐夫”,让顾云锦不由一怔,也就是这么个愣怔功夫,让念夏与抚冬都笑个不停。
    顾云锦装模作样要瞪她们,自个儿却也没崩住,笑出了声。
    羞涩是不羞涩的,婚期在前,再羞也来不及。
    更多的是感慨。
    从前,她与北地的亲人没有往来,徐氏和吴氏的话,她亦听不进去,因而并不清楚她们在提起她的婚事时,会是什么样的语气。
    只念夏与抚冬,两人同顾云锦一样,最初以为她嫁过去能过得好,等看透了杨家面目,再说起来就咬牙切齿了。
    而今生,与蒋慕渊定下之后,家中长辈、兄弟姐妹、丫鬟婆子,就没有一个说不好的。
    这种截然不同,和被所有人祝福着的婚事,给了顾云锦更多的踏实之感。
    这一辈子,不是黄粱一梦,而是真真切切的。
    笑过了之后,顾云锦也不由琢磨起了顾云霖说的话。
    也许,这一切都是蒋慕渊的功劳吧……
    靠着这一回的风波,把金家、王家的银子收入国库,蒋慕渊又想从杨家身上拿些什么呢?
    这个问题,不止是顾云锦在猜测,成国公世子段保戚也在不住思考,他思前想后的一整天,没有想出答案来,还去向成国公讨教。
    成国公府近日解了禁足,先前的风波,此刻已经平息了,尤其是这一段时间,京城里热闹不断,哪个还会记得他们家那点儿“上不了台面”的小动静,唯一提及的,也就是中秋时的团圆饭,滋味不错。
    成国公听儿子的口气,道:“我听着你十分敬佩宁小公爷?”
    “是啊,”段保戚大方承认,“我与他年纪相仿,虽然母亲的出身远远不及长公主高贵,但在外头看来,都是‘小公爷’。
    明明差不多,他得京中百姓夸赞,得圣上器重,我却极其平庸,以前我还不忿过,经过前回事情,真正看到了差距。
    他是个很有想法的人,也是真正在为百姓做事的人。
    若不是心怀百姓,他帮了徐侍郎也就帮了,何必多提让金、王两家拿钱来赎的主意?
    朝廷之中,如他这样的年轻人,能多一些就好了……”
    “你也说了,你与他年纪相仿,”儿子难得说出这么有抱负的话,让成国公十分欣慰,“你亦是年轻人,胸怀天下事,你是来得及的,不似老父我,一身老骨头,腿脚都不行了。”
    段保戚自嘲地笑了笑:“可我还是看不懂他这一次要让杨家吐出什么来?银子吗?”
    “我也看不懂,”成国公笑道,“不懂就继续看,再不懂就去讨教,能得三五指点,回来继续参悟。”
    段保戚自是颔首应了,待转头,见段保珍站在外头,他不由微微蹙眉。
    “你要与宁小公爷结交?岂不是就是与小王爷结交?”段保珍冷声道,“人家嫌弃我们,若不是永王府不要姐姐,我们会……”
    这就是一派胡言、丝毫没有道理了。
    段保戚一个字都不愿意听,冷冷瞥了段保珍一眼:“祸从口出。”
    成国公摆了摆手,示意段保戚先行离开,再看着段保珍道:“你一个姑娘家,不求你巾帼不让须眉,只盼着你管住自己的言行!”
    初七,孙睿纳赵知语为侧妃。
    这场婚事,以皇家而言,办得有些仓促。
    可再仓促,那些陪嫁、聘礼也远非寻常人家可比。
    百姓们纷纷涌上街头看热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圣上为何匆匆定下婚期,里头是否有什么说道。
    一整日,所有人讲的都是这一桩,把沸沸扬扬的金、王、杨、徐四家都抛到脑后去了。
    如此风声之中,贺氏长松了一口气:“这不是过去了吗?等说完了三殿下,谁还会记得杨家?骂得再凶,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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