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皇帝最终采纳了皇后和众臣的建议,表面上不与弟弟起干戈,将城西大门敞开,命太子及文武百官前去迎接,但实则调遣兵力,要将弟弟的两千亲兵一举拿下。

    然而四皇子昨夜就已离开京城,只身来见皇叔,告知了皇后的计谋。

    此刻两千亲兵已整装待发,前路如何选择,只在胜亲王一念之间。

    闵王妃送来汤药,说道:“皇后与我倒是不谋而合,对付那种人,用不着光明正大的,一场硬仗,受损的终究还是百姓,好好的将士不用来一致对外,何苦窝里斗。”

    胜亲王道:“容我再想一想。”

    话音才落,账外侍卫来通报,有个人正朝这里走来,穿着囚衣狼狈邋遢,经分辨,像是世子妃之父忠国公祝承乾。

    “涵之呢?”胜亲王问,“她知道了吗?”

    “世子妃在后方队伍,和祝家少夫人在一起。”侍卫禀告道,“请王爷示下,是否要告知世子和世子妃。”

    “先将他拦住,等我的命令。”胜亲王吩咐,而后与妻子商议道,“他不可能自己跑出来,是皇帝放了他?”

    “明知皇帝有诈,本该射杀了干净,可他偏偏是涵之和镕儿的生父。”闵王妃说,“我们不能不顾忌。”

    胜亲王道:“皇帝派他来,能做什么?”

    闵王妃蹙眉:“必然是刺杀你我。”

    胜亲王冷然道:“他如何能做到,刀剑,还是下毒?”

    “王爷。”帐外又传来侍卫的声音,“祝公爷还没走到我们这里,就晕倒了。”

    “告诉世子妃。”闵王妃道,“这件事,由她来判断。”

    此时另有人来报:“太子与文武百官已经出城,要迎接王爷进京。”

    王妃催丈夫把药喝下,而后为他整肃铠甲衣冠,每每摸到那空荡荡的衣袖,她都心如刀割。

    丈夫的身体,早已不复当年,他为了大齐付出一切,到头来落到这个下场,这口气,她不论如何咽不下。

    “父王。”只见尧年从门外进来,一身戎装,斗志昂扬,眼中满是英气,不输男儿。

    闵王妃问:“你这身打扮,要做什么?”

    尧年说:“父王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我要做父王的臂膀。”

    “傻丫头。”夫妻二人异口同声,胜亲王嗔道,“不要胡闹,你那几下三脚猫功夫,我腾出一只手来救你还来不及。”

    闵王妃亦道:“你的肋骨不疼了,伤都好了?”

    尧年说:“皇帝身边有个人,只能我来对付,若要杀他,我要亲自动手。”

    胜亲王蹙眉不解,问:“什么人?”

    尧年毫不掩饰地回答双亲:“一个差点成为您女婿的人,兵部尚书的儿子慕开疆,他原也是皇帝的密探,在我和母妃到京第一天就暗中监视,女儿不争气,和这么一个人互生了情愫。但他如今选择站在皇帝那一边,守护皇帝的安全,此人若要杀,我舍不得他死在别人手里,请父王把他交给我。”

    王爷却是笑道:“女大不中留,这就自己把女婿也找好了?那孩子我是知道的,能和祝镕做朋友,品行必定不坏,而他选择留在皇帝身边,又有什么错呢,何必非得死?”

    尧年说:“皇帝的人,都得死,将来您做皇帝,哥哥做皇帝,还让这些旧臣作威作福吗?”

    夫妻俩互看一眼,闵王妃无奈,只能帮着说:“带上她吧,孩子大了。”

    此时,得到消息的涵之和丈夫一同赶到阵前,士兵们已经用担架抬起祝承乾,项圻要上前看一眼,被涵之拦下,冷声说:“别靠近他,我觉得很古怪。”

    一名士兵上前禀告:“世子、世子妃,已经搜过祝公爷的身,没有兵刃武器和任何可疑之物。”

    项圻劝道:“终究是你的父亲,先安置他,找军医来看一看。”

    涵之说:“你若是心疼我,大可不必,他们毒杀你的孩子时,谁也没心疼。”

    项圻见妻子如此决绝,便不再多嘴,这件事,决定交给涵之来处置。

    “你们搜过他的头发吗,扒开他的嘴,还有指甲缝。”涵之冷酷地吩咐,“都搜过了吗?”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一人立刻前去照着涵之的吩咐再搜了一遍,竟然真的在祝承乾的口中,找到了毒囊。

    “您醒着呢吧,父亲。”涵之隔着层层护卫,当众问,“皇帝要您来做什么,这一口咬下去,您能杀得了谁?”

    担架上的祝承乾,阴冷地睁开眼,他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如此绝情。

    众将士见他苏醒坐起来,纷纷拔出兵刃,涵之下令:“先把他捆了。”

    “镕儿呢?”祝承乾问。

    “死了。”涵之干脆地回答。

    “真的死了?”祝承乾睁大了眼睛。

    “不然呢?”涵之道,“他死在了边境,尸体也埋在那里,要不要我送您去给儿子上柱香?”

    祝承乾勃然大怒,在牢中瘦得只剩一副皮囊包着骨头,那额头上脖子上的青筋,都因暴怒而凸出来。

    他指着女儿大骂:“是你害死他,他可是你的弟弟,他原本有大好前程,你们偏要教唆他,祝涵之,你害死我的儿子。”

    涵之看向丈夫,无情的一笑:“看到了吗,我根本不是他的女儿,不是他的骨肉,我都不在乎的事,希望你和父王母妃,都别放在心上。”

    项圻颔首:“我明白。”

    涵之转身看向父亲,冷声道:“我猜想,皇帝是这么挑唆你的,一则镕儿死了,断了你的命根子,再则你心里很明白,闵延仕告发你的那些罪证,若非镕儿在背后周全,他根本不可能拿到。每一条罪证,都是从你书房里,从你眼皮子底下拿走的,祝承乾,最让你绝望的,不是你儿子死了,而是他背叛了你。那么他为什么背叛你,因为父王,因为我们逼他造.反,所以你要鱼死网破,来刺杀我们?是不是打算利用我的恻隐之心,好混迹在队伍中趁乱伤人?我知道,你已经别无选择,投靠我们你咽不下这口气,跟着皇帝,他只给你这条路走。”

    祝承乾死死地盯着女儿:“我当初,就不该留你。”

    涵之冷笑:“可惜,早就来不及了。”

    此时,胜亲王从大营出来,他带着女儿从边上走过,对儿子和儿媳足够的信任,只是扫了一眼此地,什么话也没问,父女一行径直就离开了。

    涵之再次下令:“把他关押起来,捆结实了别放跑,他若寻死,就让他死吧。”

    “祝涵之,祝涵之……”祝承乾的计划不仅泡汤

    ,心内最卑微痛苦的事也被女儿当众说出来,女儿的狠绝是他完全没想到的,皇帝和他还天真地以为,涵之会是个缺口,再怎么狠心,他们也是亲生父女,谁想到,女儿才是最狠的那一个。

    就在此刻,远处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一行三人,为首的身形气质,涵之一眼就认出是弟弟,更不必说将儿子视若性命的祝承乾。

    他惊愕地看着祝镕策马而来,再回眸狠狠瞪着女儿:“你……骗我?”

    涵之冷然道:“连皇帝的鬼话你都信,还能成什么事?”

    祝镕飞马而来,在父亲和姐姐面前停下,见父亲被五花大绑,他不自觉地抓紧了缰绳。

    看着长姐坚定的神情,他什么都没问,甚至无视了父亲的存在,翻身下马,对世子道:“要小心金东生的埋伏。”

    项圻说:“根据你留下的地图,我们已经铲除一个据点,另一处离得远些,不足为惧,但现在,我们要进城了,恐怕皇帝集中了兵力,要剿灭我们的人。”

    祝镕道:“有没有法子,再拖延一日,我进城去看一眼里面的关防布置。”

    项圻摇头:“父王已经准备从东门潜入,若一切顺利,两个时辰后,他就该在大殿上。”

    “镕儿……”祝承乾凄凉地喊叫着儿子的名,“镕儿,爹在这里。”

    祝镕忍住了,没有回眸,但对长姐和姐夫道:“奶奶求你们,放他一条生路。”

    项圻道:“你姐姐不会杀他,镕儿,你熟悉城门关防和城内街巷,我们进城后,要如何才能突围占据优势,先做个商量,一个时辰后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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