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锦箬却是无视她那惊疑的眼神,径自扶着腰,转过了身,却是没有想到,边上有人厉喝一声,“夫人,小心!”
    她被身后一个力道带着往边上躲开的同时,一支利箭已是从洞开的窗户处,疾射而来……
    南大街被五城兵马司戒严,得月楼和它对面的茶楼则被禁军重重围了起来,连只苍蝇也不会放过。
    燕崇一身大红金绣的飞鱼服,手扶绣春刀刀柄,大步迈进得月楼,唇角始终抿着,眉目沉凝。
    进了得月楼,目光四处逡巡,瞧见了角落处安坐着的裴锦箬,便是大步靠了过去,“怎么样?有没有伤着?”双手扣住她的肩头,目光如电,将她上下打量。
    裴锦箬摇了摇头,“没事儿。”
    燕崇见她确实没有伤着,神色也是如常,从听说她在得月楼遇刺起,便一直惶惶的心,这才稍稍安放。
    目光精锐地四处扫射,见这雅间中桌椅被掀倒,处处都是乱箭,杂乱无比。
    间或还有些刺眼的血迹。
    燕崇蹲下身去,从一张椅子上取下了一支铁箭,拿在手中细细端详,而后,转头往洞开的那扇窗户望了过去,堪堪与一双波澜不惊的黑眸撞到了一处。
    互相点了个头,算作致意,他回头对裴锦箬道,“你表哥也来了。”
    话刚落,便听得一阵规律的靴子响,却是从对面的茶楼快步而入。
    裴锦箬抬眼便见得也是一身飞鱼服的袁恪大步而入,起身轻轻一福,“恪表哥?”
    袁恪点了点头,目光亦是关切地将她打量了一番,“没伤着,没吓着吧?”
    裴锦箬摇了摇头。
    袁恪这才转头望了一眼四周,而后,踱到燕崇跟前道,“没有活口,用的是普通弓箭,这个射程,都是好手。”
    燕崇点了点头,“我这里也暂时没什么发现。”
    正在这时,那个北狄女官却是忍无可忍,冲上前来道,“你们怎么回事?为何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人问过公主一声?燕世子,有人要刺杀我们公主,一而再,再而三,你可定要禀告你们皇帝陛下,加强防卫才是。”
    这般直白,袁恪和燕崇想装傻都不成了,袁恪的脸皮自来没有燕崇的厚,因而,他很是自觉地转头望向斛律真,从善如流问道,“公主没事吧?方才瞧着公主神色如常,面色红润,便料定公主无碍,倒是忽略了,并无不敬之意,还请公主见谅。”
    那北狄女官也好,还是斛律真也罢,却好似根本没将袁恪这番话听进耳里,只是紧盯着燕崇不放。
    那北狄女官更是没有忍住道,“燕世子,我们公主与你家夫人在一处,被人刺杀,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你家夫人怕也是担待不起吧?”
    “他娘的,你给我闭嘴!”燕崇却是蓦然便是爆了粗口,扭头冲着那北狄女官喷起了火,“我就是念着公主是我大梁贵客,这才千方百计忍着,没想到,你还先来惹我?说起这个,本世子才该兴师问罪吧?公主何故约了我家夫人?而我家夫人一来赴宴,便遇了刺杀?”
    “这会不会太巧了些?这刺客是冲着谁来的?或者,是怎么来了?”燕崇一字一句,都是含着冲天的火气,偏这团火里,却又含着冰,冷得让人觉得刺骨。
    话虽是对着那北狄女官说的,可他一双眼却是凝在斛律真身上,斛律真被他瞧着,忍了又忍,才没有哆嗦起来,可脸色却是一寸寸白了下来。
    “你记着,你家公主在你看来,金贵无比,可在我燕崇眼里,别说一个北狄公主了,就是十个,百个,也及不上我夫人一根汗毛。你们该庆幸,今日有惊无险,我夫人没有损伤,否则,这会儿我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刻的燕崇,又好似变成了那日在康王府别院中的那般匪气十足,触到了他的底线,便如同在老虎嘴上拔了毛,眨眼间,他就龇牙咧嘴起来,亮了锋利的爪子。
    斛律真和那北狄女官完全被震住,不敢言语。
    边上,一贯淡漠的袁恪此时看来,反倒可亲了许多。
    他上前来,打起了圆场,对燕崇道,“表妹如今是双身子,最是劳累不得,今日或多或少怕是受了惊吓,稳妥起见,还是快些回府找大夫来瞧瞧,好生歇着,这里的事儿交给我便是。”
    燕崇听罢,转头望了望裴锦箬,总算是神色稍缓,“如此,便多谢谨之兄了。”说罢,已是伸手将裴锦箬牵起。
    夫妻二人相携往外走,就要擦身而过时,燕崇却是驻足,转头往斛律真瞧去,目光与语调一样冷沉,发出最后的警告,“公主,往后,我还望不会再出现今日这样的情形,我家夫人也没有任何的理由,需要与公主你单独见面。”说罢,燕崇转过身,拥着裴锦箬走远。
    上了马车,燕崇的脸色却是沉冷下来,望着裴锦箬不置一词。
    裴锦箬咳咳了两声,“看来,果真有人想要斛律真的命,也不知是什么目的,又是哪方的人。”
    燕崇却还是没有接话,望着她,嘴角已是紧抿成了一条直线。
    裴锦箬终于是再也绷不住了,“好好好!是我错了,我只想着,她要见我,我坦坦荡荡,更无需避着她,见见也没有什么,哪里知道会那么倒霉,刚好撞见刺客?不过也是幸亏今日我刚好撞见,有丁洋他们在,这才救下了她,否则,她若出了事儿,你们也不好交代不是?”
    燕崇拧眉望着她,还是一脸的端肃,“裴绾绾!”
    她挺直了背脊,他通常连着姓叫她时,便是当真有些怒了的时候,虽然,大多时候,他也都是色厉内荏就是了。
    “这样的话,我不是头一次说,但我希望这一次,你能真正听进耳里,记在心里。”
    这般严肃,倒是有些出乎裴锦箬的意料。
    裴锦箬眨了眨眼,果真端正了身形,如那时还在博文馆进学时,听先生讲课一般,拿出了最最诚恳虚心的态度,“你说。”
    她这般姿态让燕崇的神色稍缓,“对于我来说,任何人的性命,都及不上你重要,所以,往后,你莫要再往危险里钻。”
    旁人不知她这只小狐狸,他还不知道吗?她既然知道了他和斛律真在猎场遇险的事儿,必然心中有了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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