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次眯合眼睛就眯了过去,好在庄有生也不是个多话的人,喜欢专心开车。就在她一念须臾间,庄有生的声音像是从天际飘来,那么缥缈,那么虚假,只听他说:“到了。”

    到了,到哪里了?

    就刚才一个迷糊,把先前的事情居然都忘得个干净。

    蝴蝶勉强睁开眼睛,觉得都费了生平最大的力气和意志。世界上要说最痛苦的一刻就是想睡却硬是要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一栋漂亮的宅子,一个可爱的前院,这是蝴蝶的第一印象。庄有生让蝴蝶下车,他锁了车门,就领着懵里懵懂的蝴蝶进了宅院。园子里居然还有个鱼池。蝴蝶只是瞟了眼鱼池,里面养着些锦鲤鱼。

    原来和自己一样也喜欢养鱼啊。

    这点倒是很让蝴蝶意外。

    不过一样是鱼,自己养的都是些贱命不死的小草金。

    即使这样,家里鱼缸里的那些鱼儿,也是一日少似一日,如今只剩下一尾倔强而坚强的草金,通体黑色,独自一鱼快活地生活在偌大的鱼缸里,它的那些三宫六院,早早神仙归位去了。独它还留恋红尘,痴心不悔地活着。

    有时候蝴蝶趴在鱼缸前,看着它,不由也很是替它无奈,怎么你就和自己一样也是注定的单身鱼?

    蝴蝶很想在鱼池前逗留,但是庄有生直径领着她进入了房子。房子里面显然还没有完全收拾好,有些新来的家具还一个完整包装地矗在墙角。沙发什么的,连塑料纸都没有拆除。家里弥漫着那种新房子的味道,简言之,就是没有人气的那种生冷味。

    庄有生随手把钥匙啥的放在进门口的一个鞋柜箱上,招呼蝴蝶说:“这房子其实还没完全弄好,有些乱。”

    蝴蝶强打精神站在客厅里,四周打量。的确,房子不错,很大,一个实木楼梯直上二楼,很空阔,因为很多物件都没有归位。

    的确有些乱,厨房里基本全是新送来的包装,一箱箱堆在那里。不过碗柜啥的已经装好,雪白的橱门,黑色的大理石地砖,反差很强烈。不过看着真是简洁。

    他快速掀开了原先罩着的沙发,让蝴蝶先在那里坐坐,然后问她需要喝点什么?

    蝴蝶说,不用,刚才已经喝了一肚皮的茶了。

    他就说,楼梯下有个洗手间。

    真是贴心。

    蝴蝶的确很想去下。就在他转身不知去干啥的时候,蝴蝶就钻入了洗手间。

    这是个单身男人的洗手间,蝴蝶忽然觉得很好奇。与外面混乱的状况相比,洗手间的确算是干净的很,每样东西都被放置得极其整齐,而且显然都没用过。

    就这点让蝴蝶对这个单身的男人产生了些许好感。

    蝴蝶不知道庄有生去了哪个房间,因为房子实在是大,房间委实多,他一个闪晃就消失了踪影,也不知道他去干什么。

    会不会忽然拿把刀出来?在自己面前晃晃,逼着自己进入某个阴沉沉的地下室?哈哈,此刻居然脑子里闪过了那些恐怖片的念头。

    自己当然不能到处乱晃,就无事坐在沙发上等着发呆。看着四面的墙壁,空荡荡,甚是无聊。

    靠着软软的沙发背,感觉那遥远的睡意鬼魅一样飘了过来,简直抵抗都不能抵抗。本来还是强撑着睁着双眼,但是房间里实在很静,庄有生又迟迟不出来,就眯合着眯合着,脑子里意识还清醒地抵抗着,不睡着,千万不能睡着。然后就忽然发现自己来到了一处地方。

    蝴蝶觉得这地方自己似乎来过,但一时又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来的。

    对了,是个园子,只是这园子已经沧桑被毁,沦为荒芜,院墙早就坍塌,残垣破壁,到处显得很是萧沉。

    那些山石不知缘何散落在了四处,石缝间生长出好些杂草来。

    有些地方的野蔓莪蒿都有半人多高在凛冽的风中摇曳。

    这四野景物萧瑟,木叶凋零,狂风一阵猛似一阵,凄厉呼号,草木摇落,尘土飞扬,天昏地暗,远处的高峻山岭时隐时现,反而变得更加嶙峋高危,天地间充塞着一股萧杀悲凉之气。

    蝴蝶忽然变得很是动容,禁不住黯然忧伤。这个院子不就是那侯府的后花园,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怎得落得如此境地?忽然想到了那株花树,该不会也已经被毁?

    她在荒草堆里七拐八拐居然就真的找到了原先花树所在之地,哪里还有什么花树,只有一个花冢。

    说来也奇,这花冢一看就知是有人刻意为之。像是个小馒头一样,四周很是干净,没有一根杂草,显然有人锄过草。

    蝴蝶在花冢前徘徊了许会儿,忽然看见远处正慢慢有个人影消失在深秋薄暮中,看不甚清,不过背影峭瘦,看来像是个年轻的少年。束着发冠,穿着一袭淡衣。渐渐地就走远了。

    蝴蝶追了上去,可天地间哪还有什么淡衣少年?只有她一个伫立在四野之中。

    她略略觉得,那背影很是熟悉,又很是亲切,一想到这背影,就不由柔肠寸断,心底油然而升一股无以名状的幽情,竟生生勾起眼底难言的那抹寂寞。

    蝴蝶确确实实在庄有生新家的沙发上睡着了,居然就一直没人来唤醒她,她就昏昏沉沉在梦境中一阵黯然,一阵忧伤,踽踽独行了半天,忽然一个跌落,撞出梦境。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好像就那么一小会儿,她记得自己想去追上那个着淡色衣衫的少年,但是没追上,醒来发现已经黄昏。

    房间中光线有些昏暗,依然很是安静。她有些不知道身处何地的迷糊。

    想了想,忽然大惊失色,自己居然还在庄有生家里。

    她瞠着双目四下看看,庭院里背着暮色,赫然站着一人,在那里不知干什么,看着有些沉默。

    蝴蝶忽然间又想起了梦境中那个身影,为什么自己眼里的那个影子都显得这般愀然。而眼前的背影高大寂寞,却不冷生。

    蝴蝶一骨碌坐了起来,发现身上居然还盖着条毯子。再看看,自己衣服穿得严严实实,只是这睡得发髻都散乱开了。

    忙不迭先伸手整理头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尴尬。这叫个什么事情?莫名其妙就在人家家里睡了一大觉,真正丢人现眼之极。

    她站起来整理衣衫时,庄有生转身进来了,看看她,说了声:“你昨晚没睡?那么困?”

    蝴蝶有些皮笑肉不笑地说:“昨夜是熬了个通宵。”

    “难怪,我出来就看见你睡着了。”

    蝴蝶不知道自己怎么圆这个场,好在看庄有生的神情,他没有一丝厌烦的样子,就说:“真的不好意思。睡了你的新沙发。”

    庄有生走到她面前,说:“我本想叫你的,可是看你那么熟,就没叫。没想到你一睡都睡了几个小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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