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角晃了眼庄有生,感觉有一刻,他的手颤抖了一下,是的,颤抖了一下。

    蝴蝶的心不由也为之颤抖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这些时日来庄有生一直若即若离地接近自己,虽然不缓不急,依着他的节奏,所有的这一切背后是有一定的隐情。可如今的事实兴许让他有些震惊,或者措手不及。

    蝴蝶不免一番苦涩地笑了。想到,有些事情还是不能隐瞒的,至少你应该给人家一个交代,别让人家在那里等待,这种无畏的等待换不来好结果。

    蝴蝶毕竟不再是个莽撞不懂事的女孩子,她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做的一件事就是对庄有生坦白一切。真是奇怪,她瞒了所有人,唯独觉得不能再隐瞒庄有生了。

    蝴蝶拿定了主意,自然就不再回避,直截了当地说:我怀孕了。——

    庄有生定在了那里,有些木雕泥塑的样子,他双眼直视着蝴蝶,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蝴蝶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杯子,有些不敢直视他,不过此刻必须直视,看着他缓缓说:你看,我怀孕了,所以,胃口不太好,可惜了你今天的邀请。今天要不这样,我来买单,如何?从来都是你请我,也让我回请你一次,算是感谢。

    蝴蝶说着,打算让服务生来买单,然后友好地同他道别,然后快速地解决了这一切,然后落寞地回到自己的世界中,同一切都告别……

    她已经在拿包了——

    庄有生忽然一把按住了她的手,果断地说:说好我请你的,别胡闹了,从来不喜欢让女人请我——

    蝴蝶抬起惊愕的眼睛看着他。不过他的语调强硬,不容你反抗。

    他一把抓着蝴蝶的手,声音都有些颤抖,神情看着很是焦灼,不过也是一闪而过,不过神情变得冰一般冷酷,让蝴蝶一哆嗦,不由自主停住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等他说下去:这顿饭没什么,只是你什么都没吃,这样不好,你想吃点什么?

    后半句的话,忽然急转而下,变得相当柔和,柔和的让蝴蝶有些动容。

    蝴蝶摇摇头说:我真的现在什么都吃不下。

    庄有生脸色也变得很是苍白,多半是因为对目前这个意外的消息有些不能接受。这点,蝴蝶很能理解,大半男人都不能接受这样一个事实,不过庄有生居然还能如此镇定地对自己,也算是个人才。

    蝴蝶暗暗钦佩。

    庄有生看蝴蝶安静了下来,就缩回了手,他的手很是冰凉,居然比蝴蝶的手还冰凉。

    蝴蝶怔怔地望着他,等待着他和自己说告别。

    庄有生很快就恢复了常态,给自己倒了杯水,不带一丝声调的语气说:你若是吃不下,介不介意等我吃完这一餐?你看,我也什么都没吃,刚才你一吐,差点让我也没了胃口。

    蝴蝶一愣,她倒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胃口吃饭?据说,就算是临刑前的犯人都要让人家吃饱饭上路的,委实没有理由说不让人家吃好饭分手的。

    吃饱喝足,然后各自道别,这无疑是个最为人性化的结尾。

    蝴蝶让自己屁股坐坐定。她看来看去,自己只有喝白开水的份了。

    庄有生显然不会让她光喝白开水的。他擅自给她又点了些沙拉,和蔬菜类食物,每样都问过服务生,是适合孕妇吃的口味。

    他倒是细心周到的很,蝴蝶简直感动的有些不知所以。唯一能做的就是硬着头皮,吃掉他为她这个准妈妈特意准备的食物。

    虽然有时候也会一阵阵难过,不过好在这些食物的口味比较甜淡,庄有生又自觉地把那些蝴蝶不待见的食物统统搁到他面前,免得气味冲撞了她。

    看着她一点点吃下盘子里的食物,他似乎很高兴,脸上那种冰冷的神情隐去了大半,虽然看着还有些冷漠,不过这种冷漠大概是他这些年习惯的表情,无疑已经成为他整个脸的一种常态,没有特别表情时就是这副模样。

    蝴蝶也是看多了,也不计较。他若是不高兴,那种冷漠中会有些残酷的味道,眼下,没有,你若细细观察,嘴角若是往上翻翘,那丝不易察觉的浅笑,能体会出某种真情。

    堪堪,真是不易。

    接下去的一顿午餐倒是相安无事。庄有生胃口奇好,经历了刚才这一切居然还能有这样好的胃口,实属不易,居然一个人吃掉了两个人大半的食物,然后一副满足的神情,笃悠悠看着蝴蝶,开始问她的事情:那么,准备结婚了?

    这话倒是无意中恰好戳到蝴蝶的伤心处,蝴蝶晕了一下,支吾起来。

    庄有生天生敏感,一眼就看出了蝴蝶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起来,那种痛苦是从心里涌上来的,虽然她在极力掩饰,平复,克制。

    但是女人毕竟是女人,有些痛苦她们能忍,但有些痛苦却是无法忍受的。

    她的煎熬如同一支笔,在一张纸上白纸黑字的书写了。庄有生装作看不见,不过嘴上还是直露地说了:你接下去有什么打算?

    算是问到了关键。

    蝴蝶咬着嘴唇,沉吟了一下,然后低低说:我准备生下孩子再说。

    庄有生冷哼了一声,一种不屑之情溢于言表,不知道他是对蝴蝶这个决定的不屑还是对那个背后神秘的准爸爸的不屑,兴许两者都有些。

    庄有生冷然说:你打算一个人生下孩子,然后一个人抚养?

    是的,这种不屑带着讥诮,蝴蝶很熟悉的讥诮。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采访时,庄有生就是这副德行。

    那时蝴蝶兴许会不悦,或者说些刺激性的话,反唇相讥一下。但此时不会,难怪人家这样,自己这是何苦来着?怨不得任何人,只能怨自己,这把岁数如此天真幼稚。

    蝴蝶有些黯然,小声说:是的,我是这样打算的。

    庄有生脸上那死犟的肌肉抽了一下,别过头看了看别处,餐厅里很清净,很是适合谈此类幽密的话题。然后说:你想清楚了?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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