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着玻璃上写的经营项目,秘书先生问道:“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坐在收银台上的人似乎是被他说话的声音惊醒了,差点儿从座椅上摔下去,发生了不小的动静。

    待人站起来,秘书先生才发现,坐在那儿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正太。因为个子太矮,坐在那儿腿没着地,所以才会摔倒。

    小正太站在收银台后面,大概是发现自己个头太矮看不清对方,犹豫了一下,绕到了收银台前面。

    面对这个把自己吵醒还差点儿害他摔跤的男人,小正太显然没什么?好脾气,抱着双臂,没好气的解释道:“就是字面的意思!”

    字面的意思?秘书先生也算见多识广,却没看懂这几项业务。

    “要做什么赶紧做,昨晚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睡觉!”

    小正太的态度很蛮横,颇有种叛逆期的味道。

    秘书先生作为过来人,正想开口教育一下这位祖国的花朵不要这么暴躁,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楼梯那里,走下来一个瘦瘦的老头。

    下巴上还挂着稀溜溜的胡须,身上穿着一身道袍。

    这胡须,这装备,嗯,他没找错,应该就是这家店。

    只可惜店里的装修和道士的风格没统一。这生意做的,坑蒙拐骗也不知道应景一点儿,既然配了道士就应该弄点相应的配套装备,什么香炉啊桃木剑符纸啊等等,造个势。搞这种欧式豪华就没那种氛围了,再加上那些不伦不类的经营项目,就更加显得不专业了。还让一个青春期的小孩子看店,到底还要不要赚钱了?

    摇了摇头,秘书先生有些失望。这样的配套设施,就算拿托梦当噱头,也很难骗到他们老板的钱的。最起码,老爷子那一关过不去。

    “这里是游魂街23号吗?”秘书先生明知故问。

    道士上下打量了一番秘书先生,点了点头。

    “我之前打过电话,是你们这里一位女性接的,告诉了我地址。”

    道士再次点了点头,但什么也没说。

    秘书先生有点尴尬。自己是顾客,而且是那种已经预约了的那种,到了店里,不是应该热情招待然后主动询问需要的吗?怎么就知道点头,然后全特么让自己说?

    好好的跑到一个做什么瘦身、代 购的店里来问给死人烧纸的事情,哪怕确定就是这家店,他也有些难以启齿啊!

    “是你打的电话?”楼梯口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

    那种好听,但却让人寒意四起的声音。

    对了,是这个声音接的电话。秘书先生欣喜的抬头看去。

    他看见从楼上走下来一位绝世大美女。

    很美,但有点眼熟。

    但秘书先生没有功夫去思考是不是某天夜里从哪个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地方遇见过这个美女,就算他真的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哪遇见过搭过讪跳过舞甚至睡过觉,他也并不是很关心。

    他现在更加关心这业务是不是真的能托梦。

    如果自己把老板父子俩带到这个奇葩的地方来,花了大把银子然后却没有一个交待,只怕自己这份工作也就黄了。

    想到这,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来这里。老板要烧一场隆重的纸,就让他们去墓地大办特办好了,到时候人家搞管理的不给烧,顶多丢人现眼,反正都是正常程序,没他什么责任。

    要是他提出来的搞什么无烟祭扫,结果声势太小结果承诺的什么托梦也没实现,他可是要担责任

    的。

    罢了,反正自己先趟趟水,也算尽职尽责了。到时候老板怪罪他为什么没找其他路子的时候他还可以拿出来说事儿。

    我找了啊,还亲自实验了,发现是假的!骗钱的!我不能坑老板不是!

    多真诚!多感人!

    想到这儿,秘书先生觉得哪怕自己贴一点祭扫费也是划算的。

    “要给下头的人送什么?”女人问。

    看到上道的人来了,秘书先生也不马虎,直接说道:“我二姑奶前些天给我托梦,说没鞋子穿了,想让我给她捎些鞋子。”

    鞋子?牢画皱了皱眉头。鞋子能值几个钱?不过想到自己的新店开张,自从那天把一堆看热闹的人给吓跑以后,到现在也没什么生意,只得抱着清仓跑量赚吆喝的心态,点了点头。

    “我们是按照祭扫物品的价值收费的。但是跑一趟还要找人不容易,所以有一个最低手续费,1000。”

    1000块是牢小姐最低能够忍受驱使自己跑腿的价格了。

    但这个价格还是令秘书先生皱了皱眉头。谁家烧个鞋花这么多钱啊?

    见到男人皱眉,牢画补充道:“保托梦,不托梦不要钱。我坑你一些破鞋子干什么用?”

    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

    托梦这种东西不好说,有时候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烧了纸,潜意识里就会觉得自己会收到五星好评。对方再反复的暗示甚至是催眠,就有可能真的会做梦。

    虽然秘书先生百分之百不相信他的二姑奶能够收到鞋子,但是对于托梦这个结果却有着很深的执念。

    做吧。不做今晚会好奇的睡不着觉。拿这么高薪水,难不成还不让人睡好觉了不成?

    秘书先生当即就答应了下来,打电话回家问了二姑奶生前的这那,从市中心买了几双女士凉鞋就带了过来。

    牢画看了下那几双鞋的品相,就知道这家伙是不相信自己过来探道的。谁说要给自己死去的二姑奶送鞋会送高跟的?还是过时了的款,一看就是断码清仓,显然是能省就省。也不知道他家年迈的二姑奶在看到自己家侄子送过来的十公分高跟鞋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牢画无所谓。这就意味着,后面还有大单!

    心中顿时升起雄心壮志!

    “死者的相关信息写给我。”牢画扔给秘书先生纸和笔,然后将那位二姑奶的情况发在了十殿阎王群里,张罗着让大家给她找人。

    她现在是十殿阎王的大债主,于公于私他们都欠着她的,所以她交待的事情没人敢耽误,生怕慢了一点被她在群里催账。很没面子的。

    很快,牢画就收到了反馈。

    “你二姑奶生前很爱八卦?”

    秘书先生有些懵。

    “不爱八卦,怎么会被关在拔舌地狱呢?”

    拔舌地狱?

    自个儿二姑奶是个良民啊,平时也就是在菜市场拿点打折的菜叶子,在广场舞和小老头跳跳舞,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啊?就算平时八卦什么的,老姐妹在一起不都那样吗?也不至于下地狱啊!

    “美女,死者为大,拿来开玩笑,不合适吧?”秘书先生有一点生气了。

    牢画听见他语气不好,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秘书先生。

    “哦?不是吗?不过这不重要。不过你二姑奶可能并不缺鞋,相对来说,她应该更缺钱,用来改善一下待遇什么的。”

    瞧瞧,这才是骗局的重点。不给钱,他们赚什么

    呢?

    秘书先生秉持着能省一点是一点的原则,坚决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牢画耸耸肩。她并不是很在意,她看中的是这个男人后面的大单。管他这一单出了多少钱,她总有办法让他收到二姑奶的回馈。至于是好评还是差评,那可就不好说了。

    “行了,鞋子收下了,托梦后打手续费。”

    秘书先生将信将疑的离开了小店。

    又在游魂街上,秘书先生觉得自己刚刚好像做了一场梦。自己从网上搜了一家店,按照地址找了来,然后莫名其妙的把自己二姑奶搬出来,又去买了几双甩卖的鞋子,事情就结束了?

    这是烧纸吗?一点儿仪式感也没有好么?

    牢画这边却是让胡才直接调出监控给秘书先生的脸截了个图,收拾收拾就将今日份的手机和那些鞋子拾掇拾掇都搬出店去,送到门口停着的小皮卡车厢里。

    还未走远的秘书先生刚好看见了这一幕。

    一个声音里自带冷气的美女,一个留着胡须只会点头的瘦道士,一个脾气很臭的熊孩子,就这样把他刚刚买回来的几双鞋子扔在了车厢。

    然后,绝尘而去。

    难不成,他们是要把这车,开到地府去?

    被这个想法雷到的秘书先生,一个人站在游魂街上傻笑了很久。

    骗钱就罢了,装样子也不知道装的专业点,弄一辆皮卡就能往地府送货了?秘书先生回到店门口,拿出手机对着店铺的大门拍了张照。

    这件事情,在秘书先生这儿就算是完成了。拿着这张照片和那些买鞋子的收据,就算是给老板一个他没有想点子让祭扫别出心裁的交待。

    看看,我多努力,连这种犄角旮旯不靠谱的店都去做了尝试。

    今晚能睡个好觉了。

    对于秘书先生来说,前半夜他的确睡了个好觉,倒头就睡,一点儿茬也没打的睡了四个小时。

    然后,他起身喝了口水。

    又继续睡了。入睡前还在想,二姑奶这会子也不知道在哪儿呢,知不知道自己拿她的鞋说事儿的事情。

    秘书先生想到这,闭着眼笑了笑,倒头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便是一场大戏。

    秘书先生先是听见“滴答、滴答”的滴水声。

    黑暗中,秘书先生以为是浴室的淋浴头在排水。有时候那个淋浴头就会那样,刚用完都好好的,过几个小时忽然就“哗啦啦”滴下来许多水。

    秘书先生起初没在意。可是这次滴水的声音持续的有些久。还以为自己醒着的秘书先生不耐烦的捂住了耳朵。

    可是没有用。有时候就是这样,你越想忽略的声音,就越是忽略不了。

    “哎,快来修修吧!”一个声音说。

    “修什么修,又不是坏了。都那样!”

    “不是都那样啊!隔壁的都搬到新地方去了呢。换了新地方,就不会漏水了!”

    “胡说八道!”秘书先生心想,这人真傻。淋浴头都会滴水,换了个地方还是有淋浴头啊!

    闭着眼,秘书先生试图入睡。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对啊,哪里好像不对劲。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一只羊,两只羊……

    羊都成群结队的住在一起,怎么着都能找到对象,不像他,整天忙来忙去忙到没对象,到现在还一个人住。

    一个人住啊……

    那刚刚那个人说话的人是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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