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斯派罗斯一家照旧出海打渔。
    山洞里,简陋的行礼收好,罗素跟着上船,准确来说是跟在珀尔修斯身边,他判断可以从后者身上触发世界任务。
    一家五口的生计来源,是一艘单桅带着简易风帆的小渔船,也是他们真正的家。
    可以说是心思纯朴,也可以说是不开教化,斯派罗斯作为一家之主,对自己和家庭的未来没有任何规划。
    他是个渔夫,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渔夫,从未想过在陆地上营生。
    罗素有过在风帆船上生活的经历,那是在【加勒比海盗】的任务世界,对使用风帆有些许心得,驾驶船只轻而易举。
    况且,船也是一种交通工具。
    ……
    艳阳高照,海面波光粼粼,浪花拍打船身卷起白沫。
    珀尔修斯为父亲搭手,一个掌帆一个撒网,罗素大病初愈,不适合干体力活,坐在船尾钓鱼,旁边是无所事事的蒂科拉。
    十二岁的小姑娘心思纯朴,静静坐在罗素身边,聚精会神看着鱼竿,一脸严肃认真。
    罗素抬手在蒂科拉脑袋上揉了揉,身后,珀尔修斯拉网,又是毫无收获的一天。
    “又是这样,什么都没有!”
    斯派罗斯脸上欣喜化作失望,抱怨连连:“这样的生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我又该感谢谁赐予了饥饿和贫苦,波塞冬还是宙斯?”
    “别这样,你应该向神祈祷,而不是抱怨,因为神赐予了我们生命。”马尔马拉一边好言相劝,一边为自己丈夫的胡言乱语向神明乞求宽恕。
    “是啊,除了生命,神明还赐予了我们饥饿和瘟疫。”
    斯派罗斯不信这一套:“波塞冬用海啸碾碎了渔村,杀死了我们的朋友邻居,我还要低声下气向他感恩,并乞求一些残羹剩饭。”
    “神赐予我们生命!”马尔马拉强调道。
    “然后心情不好时收回去?”
    斯派罗斯突然暴跳如雷:“神明视我们为奴隶,对我们予取予求,如果我们不心怀感恩,他们就收走一切,并降下灾难作为惩罚,我厌倦了这种感恩。”
    马尔马拉没回话,低头祈祷神明的宽恕。
    “我是个渔夫,我有三个孩子要养活,现在他们连鱼都夺走了,而我还要饿着肚子一如既往地尊敬他们……”
    斯派罗斯突然沉默下来:“总有一天,会有人站出来,对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说‘不’,推翻奥林匹斯山,将他们从神座上赶下来。”
    【叮!宿主触发世界任务】
    【世界任务:诸神黄昏!勇敢的少年啊,快去创造奇迹吧,将诸神的权柄打碎,告诉所有人,他们不堪一击】
    【任务失败,永远停留在此世界,被诸神囚禁于塔耳塔洛斯】
    陡然听到系统的提示音,罗素侧头深深看了斯派罗斯一眼,原以为触发任务会从珀尔修斯或是其他神明身上,没想到只是一个普通人。
    斯派罗斯的确普通,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每天为生计奔波,吃了上顿儿没下顿。
    在这个诸神统治天空、大地、海洋的时代,类似斯派罗斯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不是一个人。
    罗素心头若有所思,收起没有鱼钩的粗线,揉了揉蒂科拉的脑袋,站起身活动手脚。
    “蒂科拉,想吃鱼吗?”
    “不想,我想吃鹿肉。”
    “……”
    罗素原地僵硬,小姑娘一点面子不给,看在她天真烂漫,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份儿上,这事就算了。
    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噗通!
    水花溅起,蒂科拉小脸一白,哭着大喊起来:“不好啦,大哥又跳海了!”
    瞬间,整条船上炸开了锅,斯派罗斯惊慌失措跑到船尾,正要跳下去,被珀尔修斯按住了肩膀。
    整整五分钟,海面上毫无动静。
    就在一家人心若死灰,琢磨着罗素为何想不开的时候,海潮剧烈翻滚,黑压压的鱼群从海面下跃出,包围了整艘渔船。
    噗通!
    罗素湿漉漉跳上船尾,脱掉上衣拧干水渍,极力突出自己的胸肌,对目瞪口呆的一家人指了指鱼群。
    “愣着干什么,撒网啊!”
    “哦哦哦……”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至少今天不用饿肚子了,斯派罗斯飞快抛洒渔网,轻轻松松完成大丰收,将船舱塞了个盆满钵满。
    ……
    十分钟后,渔船上香气弥漫,罗素使出大锅煮的杀手锏,亲手烹饪了一锅海鱼。
    一家人开开心心围坐享用,斯派罗斯和马尔马拉脸上笑开了花,他们感谢神明的赏赐,不仅没有带走罗素,还送来了满载而归。
    “大哥,你做饭真好吃。”
    珀尔修斯抓起鱼尾,将整条鱼塞进嘴里,腮帮蠕动片刻,便拽出了整齐的鱼骨头。
    “差远了,还没发光呢!”
    罗素随口回了一句,看着珀尔修斯简单粗暴的吃鱼方式,忍不住心头腹诽,这身板、这舌头,做渔夫是有多想不开。
    “大哥,你说发光是什么意思?”
    “等我找到白磷,你就懂了。”
    罗素说完,开始第二次大锅煮,珀尔修斯胃口惊人,但因为家里没钱,长期处于吃不饱的空腹状态。
    没错,这一米九的腱子肉看似体魄雄浑,实则是个营养不良的苦孩子。
    一家人高高兴兴享用神明赐予的食物,珀尔修斯也难得饱餐一顿,事实上,他的消化体统和摄取营养的速度极其惊人,理论上不存在‘饱’的概念。
    而且,两三个月不吃不喝,他依旧能活蹦乱跳。
    血脉上的天赋,旁人羡慕不来!
    饱餐之后,船头调转航向,驶向阿戈斯王城,有专人在港口收鱼,近期所有渔船都是一无所获,理应可以大赚一笔。
    罗素知道阿戈斯,在斯派罗斯的记忆中,是距离此处最近的人类城池。
    背靠天险建造而成的一个小城邦,寥寥几万人口,类似的沿海国家在这个世界上要多少有多少。
    这个世界不在罗素所知的古代背景之内,彻彻底底的神话历史,唯一的神系,就是奥林匹斯山上住着的那一家子。
    临近阿戈斯城邦的附近海域,罗素远远便看到悬崖峭壁的山峰尖上,耸立着一尊高大的雕塑。
    宙斯像!
    雕像高约百米,耗费无数人力物力而成,雕像中的宙斯须发怒张,一副天神之怒的威严模样。
    其右手指向海洋,左手持有闪电,两腿前后分开,闪电蓄势待发,做投掷状。
    以罗素的眼光,这是一个对波塞冬不怎么友好的雕像,隐喻太明显了。
    宙斯:老实点,不然电死你!
    “蒂科拉,去把花冠拿过来。”
    看到宙斯像,虔诚的马尔马拉当即开始祈祷,希望神明赐下恩惠,保佑一家人无病无灾,罗素也不要总想着跳海了。
    今天满载而归,斯派罗斯心情大好,也跟着一起祈祷。
    对于神明,他的内心并不是那么尊重,但只要能吃饱穿暖,他不介意跟着一起做祷告。
    珀尔修斯眼尖,看到数十名手持长剑盾牌的士兵站在宙斯像下,抡着兵器敲敲砸砸,疑惑道:“父亲、大哥,那些士兵在干什么?”
    在锤你亲老子的腿!
    罗素微微撇嘴,不作回应。
    “哦不,那是阿戈斯的士兵,他们在宣战,推倒宙斯像,然后向天神宣战。”
    斯派罗斯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大喊着抓紧船绳,让罗素和珀尔修斯帮忙,尽快离开当前海域。
    一旦宙斯像被推倒,天神必定大发雷霆,他可不想自己一家跟着遭受牵连。
    罗素上前掌帆,水之戒南雅微微闪光,一道海浪打来,带着帆船加速驶离原地。
    轰隆隆!
    高大的宙斯像从脚踝部位被砍断,身躯无数支撑,笔直砸落山崖,摔进深海掀起数十米高的浪潮。
    惊涛骇浪汹涌而起,推着帆船加速前进,罗素远远听到士兵们呼声呐喊,似是在为国王和王后宣誓效忠。
    斯派罗斯的担忧并非杞人忧天,在宙斯像被推翻的那一刻,万里晴空缓缓昏暗,积云之中电闪雷鸣,发出一声声雷霆之怒。
    黑色天幕下强光爆闪,照亮漆黑的天地,罗素心有所感,朝远处海面看去。
    只见一道黑色浓烟升起,包裹着炙红火球,一举吞没山尖欢呼的士兵,连同半截山峰削成平地。
    轰隆隆!!
    黑色烟柱环绕山峰数圈,搅荡空气哀鸣连连,最终化作一个黑袍遮身的中年男子。
    面白无须,黑色长发瀑布般披在身后,利剑般锋利的双眉下,是一双好似星辰闪烁的眼眸。
    哈迪斯!
    清理完以下犯上的凡人,哈迪斯遥望海面,心头正冷笑不止,突然差距到一股视线在注视自己。
    不是凡人的视线!
    他顺着感应看过去,在渔船上看到了平平无奇的一家五口。
    忽略头发花白的夫妇,无视年幼的小女孩,以及一个站在船尾撒尿的傻子,哈迪斯将视线放在珀尔修斯身上。
    “半人半神,宙斯的血脉……哼,这家伙的儿子可真多。”
    哈迪斯冷笑一声,挥手卷起一道大浪,而后看也不看径直冲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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