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卿命衙差将君老爹和宁楚押回到牢房里。这才微笑着瞧向长乐公主和李从尧:“公堂简陋,不如请二位到内堂再叙?”

    “何必这么麻烦。”长乐公主拿单手支着头颅,懒洋洋说道:“君老头说过,崔泰亥时就在义庄,宁楚却说没有瞧见。他们两个人中自然有人在撒谎。撒谎的目的无非便是想要掩盖事实。依本公主之见,这两个人之中定然有一个是凶手。”

    李从尧淡淡瞧她一眼:“依公主之间,谁是凶手?”

    “自然是宁楚。”长乐公主说道:“道理非常明显。他在诉说与君老头相识过程中有诸多语焉不详之处,分明在掩盖事实。而他执意在丑时离开义庄,应该是早就觉察在崔泰就在义庄之中。故而提前一步与半路中设下埋伏将崔泰击杀,然后再将他尸首投入井中丢弃。”

    李从尧不以为然说道:“宁楚为何要杀崔泰?”

    “因为他们有夺妻之恨。”长乐公主语声渐渐幽冷,尖利的护甲忽然收紧了:“你们可知道为何宁楚对自己娘子身份讳莫如深,三缄其口?”

    她狠声说道:“因为他们根本就是无媒苟合,月下私奔!邓柔不过是个不知廉耻的商贾之女,处处勾三搭四,企图以低贱的身份嫁入豪门勋贵。见勾引崔泰不成,便转而向一个落地举子投怀送抱!”

    邓柔两个字叫君青蓝吃了一惊,忍不住抬头瞧向长乐公主。见她媚眼中一片阴狠的冰冷,竟似利刃一般叫人胆寒。

    大理寺卿紧紧闭着口,敏感的气氛叫他在当下的低气压中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这种时候,也唯有李从尧一如既往的淡漠如尘,高岭之花般的清贵。

    “邓柔的事情,公主又是从何得知?”他说。

    长乐公主气息一凝,眼底分明添了几分迟疑。片刻后却将唇角微勾,化作几许不屑和傲慢:“本公主想知道的事情自然有本公主自己的方法,需要告诉你么?”

    李从尧轻轻摇头:“自然不需要。”

    长乐公主冷哼一声:“宁楚不是说邓柔就藏身在通县么?大理寺卿,本公主命令你立刻将邓柔捉拿归案,严刑拷打,务必要尽快查明真相。这案子拖的太久了!”

    “这……。”大理寺卿眸色中分明带着几分迟疑,侧目瞧向李从尧。

    李从尧平静的眉眼却在瞧着君青蓝:“你认为呢?”

    “公主可知,邓柔已经自尽而亡。她的棺木昨日已经下葬在乱葬岗中。公主认定宁楚的娘子就是邓柔,可会有误会?”

    “可笑。”长乐公主冷笑:“那贱人分明活的好好的,本公主前日才瞧见过她!什么自尽身亡,分明是邓春旺弄出来的把戏。邓家一家都不是好东西,该统统抓了送入大牢去!”

    “那便都抓了吧。”李从尧蓦然开了口。

    君青蓝吃了一惊,抬头瞧向李从尧。那人并不止下了这一道命令。

    “邓记绸缎庄查封,邓氏宗族压入大牢候审。邓家所有的伙计和下人皆禁足在家。未经许可任何人不得随意离开燕京。”他说。

    长乐公主勾唇微笑,握紧的双拳终于缓缓放松了,再度懒洋洋窝在了椅子上:“早该如此。”

    “你可还有话说?”李从尧瞧向君青蓝。

    “并没有。”君青蓝半敛着眉目,不叫任何人瞧见她眼中情绪。

    李从尧点头:“那便散了吧。”

    君青蓝静候在一旁,等待着众人自身边走过。却迎来长乐公主意味不明一张笑脸:“这案子就要结束了,不过么……。”

    她将唇畔笑容加深了几分:“破案的人若是本公主而不是你君青蓝,你仍旧算是输了。”

    君青蓝依旧低垂着眼眸,任由她将目光在自己周身上下肆无忌惮的游走:“卑职自然不会食言。但……还有十日,不是么?”

    她忽然抬起头来,蜜色莹润肌肤上,一双眼眸灿若星辰,竟比暗夜还要幽深。长乐公主语声一滞,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眸,只觉那一双眼眸深沉的似乎见不到底,仿若藏着数之不尽的秘密,波谲云诡。一时间,竟然无法挪步。

    “君青蓝,走。”

    李从尧从两人身边缓缓走过,只淡淡轻唤了一句。长乐公主猛然惊醒立刻垂下了头颅,有秘密的人才有趣不是么?可恨的是,对这人,居然李从尧也有兴趣?!

    “你先走。”李从尧再度开口。

    君青蓝如盟大赦,飞快出了大理寺。姜羽凡早就等得不耐烦:“怎么进去那么久?君老爹现在如何?”

    “头?!”君青蓝瞧一眼姜羽凡,双眼陡然一亮:“以安平侯府上最快的马的脚程,到达通县需要多久?”

    “怎么……忽然问这个?”姜羽凡先是叫她眼中的光亮给吓了一跳,通常她那样瞧着自己的时候,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接下来便听到这么一个叫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莫问,回答我。”

    “通县离燕京二十里,普通的马需要大约四个时辰左右。若是换做经过特殊训练的良驹,能缩短一个时辰的时间。”

    “若是踏雪呢?”

    “踏雪是大宛名驹,天下闻名的千里马。若是它的话两个时辰该是足够了。”

    “骑我的踏雪去。”君青蓝瞧着姜羽凡沉声说道:“以你最快的速度到达通县,找到邓柔将她藏好,想办法带回燕京。”

    “你说……谁?”姜羽凡惊到:“邓柔?她在通县?”

    姜羽凡整个人忽然亮了,满目的兴奋:“她居然真的活着?”

    “来不及解释,你快去。立刻!”

    “好!”君青蓝眼底的慎重叫姜羽凡正色。他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君青蓝会给他这样的命令,但他素来坚信,只要君青蓝说的话,从来都不会错。

    眼看着他接了踏雪的缰绳,一溜烟跑的没了影子。君青蓝紧颦的眉峰却始终不曾舒展,即便阳光灿烂如金,却终不曾将她眉目沾染上片刻温暖。

    “君哥哥。”姜盈直到这时候才敢开口:“你怎么了?”

    君青蓝瞧她一眼。娇嫩如花的小姑娘,一如既往的美好。安平侯府就像一把巨伞笼罩了所有的黑暗,只给她留下了清凉和安稳。正因为如此,姜盈的生命才会绽放的如此美丽。

    “但愿,你永远如今。”

    “什么?”姜盈觉得,今天的君青蓝很奇怪,她说的话更奇怪,竟连一个字都听不懂。

    “我该回府了。”

    君青蓝并没有给姜盈探究自己的机会。她微一侧目便瞧见李从尧正站在大理寺高高的台阶上瞧着她,容喜也正笑眯眯瞧着她。她朝姜盈摆摆手,朝着李从尧走去。

    “君哥哥。”姜盈开口疾呼:“听说,你住在端王府里了么?”

    “恩。”君青蓝回答的很痛快。

    姜盈声音有片刻的凝滞,似抬手按了按胸口:“为何?我不相信你会是……。”

    “有些事。”君青蓝瞧着她:“只要自己问心无愧,无需对任何人解释。没有一个人能左右你的人生,除了你自己。”

    姜盈愣怔着站在原地,她分明知道自己有好些话要同君青蓝将,到了这会子却一个字也说不出。眼睁睁瞧着她上了李从尧的马车。

    端王府平平无奇的靑顶马车扬起一路尘土,渐渐去的远了。

    马车里,李从尧瞧一眼车窗。君青蓝立刻探出手去,将车窗推开,又支好了纱帐,这才再度规规矩矩跪坐在李从尧面前。车里小桌案上的紫金瑞兽香炉中燃着的也不知是什么香,透着股清爽的薄荷味,叫人闻着便能从心底里生出几分清凉来。

    “安平侯府的人,不宜接触太过。”李从尧毫无征兆开了口。

    “恩。”君青蓝知道他说的是姜盈,并没有反驳。

    “天下间,没有比大牢更安全坚固的地方。”

    “……恩?”

    这话听得君青蓝一愣,少倾便想明白了李从尧话中的意味。

    他命令大理寺卿将邓春旺,邓柔压入大牢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们。表面瞧上去,大牢是个凶险而残酷的地方,藏不住丁点的秘密。却也正是因为如此,邓春旺他们在大牢里才会绝对的安全。任何人都不会有对他们暗中下手的机会。

    “你大约也听出崔泰的案子不简单,却仍旧旨意要将邓柔藏匿?”

    “是。”

    李从尧瞧她一眼:“不准备解释?”

    “卑职还有几个问题没有弄明白,所以卑职现在想求王爷一件事情。”君青蓝抬头,眼睛直直迎上了李从尧:“请王爷给卑职行个方便,卑职想要……。”

    她将眸色一闪,慎重而坚韧:“卑职想要单独见一见我爹和宁楚。还想见一见……崔泰。”

    李从尧将眉峰一颦,狭长凤眸中忽然生出几分幽冷的锐色:“你要见崔泰?!”

    “是!”君青蓝迎着李从尧探究的目光,将胸背皆挺得笔直,蜜色肌肤上半点惧色也无。

    “崔泰已死!且据本王所知,当初在冯村枯井中找到崔泰尸身时,现场验尸的人就是你。”

    “王爷说的不错。”君青蓝点头:“但,今时不同往日。所以卑职希望王爷能从中翰旋,卑职要二次验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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