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殿下说的极是。”君青蓝说道:“然而,邓春旺和邓娇都不是杀害崔泰的凶手。严惩只怕是不妥吧。”

    “呵,你口口声声说他们不是凶手。又说你爹和那书生也不是凶手。他们都不是凶手,那凶手是谁?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总得有人为这个案子负责!”

    “卑职定不会叫公主失望。至于凶手……。”君青蓝声音略略一顿:“这是另一个故事,稍后还请寺卿大人摒退了左右,由卑职单独同您讲述吧。”

    “本公主不能同意!”

    “公主。”君青蓝半眯了眼眸,低声说道:“您可还记得阿勇么?”

    屏风后声音戛然而止,君青蓝这才继续开口:“崔泰之死与阿勇脱不开干系。”

    “君青蓝!”长乐公主猛然尖声叫道:“你这是在无视本公主么?!”

    屏风后再度传出咣一声巨响, 这一次似连桌案都掀翻了。君青蓝却依旧将胸背挺的笔直,眼底笑容从容不迫,半分慌乱也无。

    “公主只怕是误会了什么,阿勇与崔泰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六月初六那一日……。”

    “够了。”屏风后猛然寂静,长乐公主的喘息声深沉而猛烈。良久方才听她柔声淡淡说道:“本公主忽觉身体不适,这案子你们尽快决断吧。”

    众人瞧的不明所以。长乐公主方才态度那般激烈,怎么片刻之间就忽然放弃了?那可不是传说中她素来的心性。也唯有君青蓝了然于胸,颔首说道:“多谢公主大义。”

    “大人。”她瞧向大理寺卿:“邓春旺和邓娇出于自己的目的想要将崔泰杀人灭口,毁尸灭迹。然而,却并未成为事实。而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则是因为崔泰的生性风流。任何人都该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崔泰的风流和不忠叫他失去了生命。那么邓春旺和邓娇自然也该为自己的自私付出代价。”

    “至于邓柔。”她侧目瞧一眼跪在公堂上,柔美坚强的少女说道:“她早已经嫁做人妇,依照北夏的律例她再不是邓家的人,而且与崔泰一事无半点关联。君老爹和宁楚则更加的无辜,还请大人公正决断!”

    大理寺卿略一沉吟,沉声开了口:“邓春旺邓娇,虽然不曾亲手杀害崔泰,却也将人重伤且企图掩盖罪责,其心可诛。依照北夏律例,伤害勋贵子弟当判流刑。本官今判你二人……。”

    “不如便流放岭南郡吧。”李从尧合了卷宗,淡淡开了口,似漫不经心:“岭南离燕京千里之遥,又燥热难耐,实在是个绝佳流放之地。”

    “端王殿下说的极是。”大理寺卿颔首说道:“本官便判你二人流放岭南三年,邓记绸缎庄财产充公。邓氏其余族人释放回家。”

    “宁楚,君老头,邓柔均与本案没有关联,即日无罪开释。”

    “多谢大人!”

    众人齐声叩头,邓柔喜极而泣。君青蓝却瞧着李从尧,明润眼底中分明带着感激。那人瞧上去对万事万物皆不上心,却不动声色帮了邓家父女一个大忙。

    岭南郡乃是宁楚的家乡,邓柔即将同宁楚回转家乡。将邓春旺,邓娇流放到那里去,分明便是给了他们父女姐妹之间一个修补关系的绝佳机会。

    原来,他竟是如此细腻而周到的一个人么?

    待到邓氏族人散尽,大理寺卿便命令差役将大理寺的大门给关闭了,再不许百姓探看。如今的公堂上便只剩下长乐公主,李从尧,崔林,君青蓝,和大理寺卿,再也没有旁的人了。连差役都被摒退了出去。至于姜羽凡,则听了君青蓝的吩咐去办另一件重要的事情去了。

    “君青蓝。”大理寺卿直到了这时才再度开口:“本案真正的凶手,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本公主身体不适。”谁也不曾想到,大理寺卿话音才落,长乐公主竟忽然自屏风后走了出来。

    女子描画了精致的妆容,周身皆包裹在艳丽的锦缎当中,整个人瞧上去花团锦簇般的热闹。哪里有半分的病态?

    “大理寺卿,本公主命令你速速开门!本公主要离开!”她说。

    “公主请留步。”回话的却是君青蓝:“皇上下了旨由公主来担任本案的监察使,这种重要的时候,自然不能少了您。”

    “君青蓝!”长乐公主声音尖利阴冷,颦了眉恶狠狠瞪着君青蓝,眼底满是冷冽的冰霜:“本公主警告你,你不要太过分!”

    “卑职身为锦衣卫仵作,自会尽心竭力将每个案件都调查清楚。”

    长乐公主气息一凝,良久方才冷哼一声说道:“春芹,将本公主的锦凳搬来。本公主就坐在这里,倒要听听看你是如何能找出凶手来的!”

    宫女春芹不敢忤逆她的意思,立刻将锦凳搬了来。长乐公主大喇喇坐下,冷厉的眉眼眨也不眨盯着君青蓝。

    “君青蓝。”这一次开口的却是李从尧,那人淡漠的眉眼瞧着她,眸色深沉幽暗似藏着波涛汹涌:“你准备好了?”

    君青蓝勾唇一笑:“卑职,准备好了!”

    “大人,卑职之所以会请您摒退左右,是因为接下来卑职要说的话关乎着朝廷的脸面,能叫越少的人听到越好。”

    大理寺卿皱了眉,她又在弄什么玄虚?

    “崔泰之所以会遭此横祸是因为得罪了一个原本不该得罪的人。那人贪恋崔泰容颜俊美且手段高超,对他相当痴迷,甚至不惜动用一切关系助他进入国子监。可惜,崔泰不争气,借助国子监贡生的身份眠花宿柳,因而将那人彻底的激怒。崔泰惧怕她的权势,便想要离开燕京避祸。然而,逃亡的生活需要大量的银钱。据我所知,崔泰在崔家并不受重视,每日的月银根本不够他寻常挥霍花销,更不用说应付逃亡。”

    说这话的时候,她瞧了一眼崔林。崔林表面上对崔泰的死非常关心,口口声声要为他讨回公道。但他眼底的光芒是冰冷的,早就暴露了他的内心。崔泰是个不入流的庶子,若不是他忽然进了国子监,只怕崔林连有这么个儿子都要忘记了。如今,他这么关心案子,无非是想借着这件事来给大理寺一计重击罢了。

    所以,听她一再的提起崔泰,他眼中才始终没有半分动容。

    “于是,崔林便想到了邓娇。当然,在崔泰的心中那是邓记绸缎庄的当家小姐邓柔。在他眼中,那时的邓柔便是一座金山。所以,他找到了邓娇,想从她手中骗些金银出来,才遭遇到了后来的祸患。他的死,并不值得人同情。”

    “然而,到底是什么人能够强大到这样的地步?不但能够叫崔泰顺利进入国子监,甚至叫他连功名利禄都不要,只一心要逃离燕京呢?只怕全天下,也没有几个女子能做到这样的地步了!”

    君青蓝并没有给任何人留下喘息思考的机会,继续说道:“我在国子监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六月初六那一日下午,国子监厨房下水道堵塞。珍味斋伙计阿勇送完午膳后,便自告奋勇留下疏通管道。一直到申时方才离开。”

    “你说的这些本官早就知晓,当中并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大理寺卿插口说道。

    “您说的没错。”君青蓝点头:“然而,阿勇那日送饭时却赶了一辆马车。车中除了装着餐盒还有些疏通管道的工具,然而那个时候的厨房下水道还没有堵塞。他怎么就能未卜先知比所有人都早知道管道堵塞的事情呢?只有一个解释,那便是他早就知道管道一定会堵,所以,他那一日滞留在国子监两个时辰才显得合情合理。”

    君青蓝眼风不着痕迹将公堂上众人神色瞧了个遍。崔林闭着眼眸假寐,李从尧一如既往淡漠,大理寺卿皱着眉显然被她话语吸引。唯有长乐公主面色僵硬,如坐针毡般难耐。

    她缓缓将目光收回,继续说道:“经过卑职的调查得知,阿勇那一日修理管道是假,真正的目的是为了以马车护送一人进入国子监与崔泰私会。私会之事,夏侯博等人均能证明。阿勇不过是个小伙计,他的身份并不十分高贵。然而,能够将国子监作息了解的清清楚楚,又有能力在小厨房中动手脚,还能大胆到在国子监苟且的女子。天下间似乎也没有多少吧。”

    大理寺卿忽然将眸色一凝,眼底神色复杂难辨:“你说了半晌,那女子又与崔泰的死有什么关联?杀害崔泰的凶手力大惊人,能将他一刀毙命。根本不会是女子。”

    “大人说的不错。”君青蓝说道:“但那人却与崔泰的死脱不了干系。起初,卑职只当是个与崔泰相好的市井女子托了阿勇前去与他私会。但这样的想法,在我瞧见了阿勇的死态后,已经彻底的改变了。”

    “阿勇!”大理寺卿略一沉吟说道:“若是本官没有记错,他是死于家中失火。并无可疑之处。”

    “不。”君青蓝摇头,坚定说道:“卑职有足够的证据证明,阿勇死于谋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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