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是时刻悬在君青蓝头上的一把剑,提醒她莫要忘记自己的承诺。

    若是有一日她违背了,刘全忠很可能会将她也给变成那花厅里的藏品之一。

    君青蓝狠狠打了个哆嗦,真是叫人不愉快的奇异嗜好。

    “君青蓝,你怎的没打招呼就自己走了?”她身后,刘承风打马追了上来。一眼瞧见她捧在手中的木盒,立刻皱了眉,眉目中尽是冷厉:“怎么,厂公居然送了你宝贝?”

    “呵,我从前可真小瞧你了。”刘承风冷冷说道:“只有厂公的心腹才会收到他亲手打造的宝贝。”

    君青蓝默了默,这事居然也值得叫人羡慕嫉妒恨?一点都不觉得喜悦是怎么回事?

    “君青蓝,你拿什么手段迷惑了厂公。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不然……。”

    君青蓝微颦着眉头,刘承风这是要盘问口供呢。刘全忠这回礼可真真大有深意。但……要怎么回答。

    “君青蓝!”

    君青蓝正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应付刘承风,忽听耳边传来男子悠扬淡漠一道声线。这声音……

    君青蓝身躯一颤,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这几日她费尽心思要同刘全忠见面,并不仅仅是为了让他批准自己调查普宁寺的案子,最主要的目的,还不是为了他么?

    他……出来了?

    她猛然回头去瞧。青天白日里的皇城青龙区长街之上,处处皆是金碧辉煌。李从尧不起眼的青顶马车寒酸的异常醒目。此刻,马车就停在她身后,男子修长如玉的手指将车帘轻轻攥在手中。车帘的缝隙里,隐约露出男子一线苍白的肌肤和淡粉如樱的薄唇。

    “上车。”他说。

    男人只不过说了两个字,便将如玉长指收回,从密闭的车窗外瞧去,连那人半丝面目都瞧不见了。君青蓝实际上并没有瞧见那人的容貌,但她知道,那是李从尧。普天之下,也只有李从尧才能在那惊鸿一瞥之间,叫人从心底里对他的气度风华生出难以言表的敬仰。

    “大人,抱歉的很。”君青蓝瞧着刘承风皱了眉,似满面的惋惜,心中实际上却早已经乐开了花:“待改日有机会,卑职再来聆听您的教诲。”

    她没有再去瞧刘承风的脸色,即便不瞧她也知道,那人脸色定然不会好看。真没有想到,风光无限的刘承风竟然也有在她手中吃瘪的时候,想一想就……爽的很。

    “端王爷,您来的可真是时候。”

    君青蓝笑嘻嘻凑在车窗前,声音轻快,神情愉悦:“您且先等一会,待卑职牵了踏雪过来,便同您一起回府去。”

    马车里半晌没有动静,唐影则慢悠悠侧过身子瞧着她:“君大人,王爷叫您上车去呢。”

    “不麻烦。”君青蓝连连摆手:“我今日骑着马出来的,不必麻烦王爷。”

    唐影也不说话,只笑眯眯盯着她瞧,神色竟比她还要愉悦。君青蓝瞧他笑的奇怪,才要询问,忽然便从马车里传来男子淡漠的声音。

    “上车。”

    仍旧是那两个字,却分明比方才出口时的力道要重了许多。君青蓝听得忍不住就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冷是怎么回事?

    唐影笑容更胜,朝她眨眨眼。王爷的命令可不是那么容易违抗的!

    君青蓝垮了脸,自己方才真是昏了头了,怎么会以为李从尧叫她上车真是为了替她解围的随口一说?他的命令,哪怕是一个字,又什么时候容许人忤逆了?

    “我的马……。”

    “大人不必忧心,属下等会便会将踏雪系在马车后面。自然将它全须全尾的带回去。”

    “那真是多谢你了!”君青蓝暗暗咬牙,终于明白方才那人为何笑的欢畅。他分明是早就预料到之后发生的事情,存心要看好戏。

    马车里传出咚一声闷响,是李从尧重重敲着案几。君青蓝哪里还敢耽搁,连滚带爬上了马车。

    车厢里,李从尧神色却淡漠的紧,将整个身躯的重心都放在了身后的丝缎软枕上,斜倚在车厢里,瞧着手中书卷。君青蓝不过瞧了他一眼,心里便咯噔了一声。

    她并不是第一次与李从尧同车。李从尧是个极其重视仪态之人,从前与他相见时,他总是正襟危坐。举手投足无一不完美,哪里会像今日这般懒洋洋靠在车上。

    再瞧他面色,竟比他握在手中的书卷还要白上三分。整个人瞧着,便似个拿白玉雕就的玉像,哪里还像个活生生的人?

    “端王爷若是不舒服,便歇息吧,莫要再劳心了。”

    君青蓝能够断定,李从尧的身体该是出了问题。虽然他嘴上从没有说过,但自打李雪忆出事以来,他从不曾睡过一个好觉。这几日又被皇上给软禁在了宫里,只怕日子更不好过。他身子本就虚,哪里禁得住折腾?

    “端王身边可带着药?”君青蓝伸手在车中案几上的茶壶上摸了摸,茶水的温度刚好:“卑职服侍您用一次药吧。”

    她不会忘记上次李从尧咳血症发作时的恐怖。不是任何一个人,一连数日瞧见从屋中端出清洗沾染了鲜血的丝帕而被染成血水时,还能保持淡定和清醒。

    她并不在乎李从尧的生死,然而如今他们已经被双方既得的利益给捆绑在了一起,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在这种时候倒下。

    李从尧只浅浅摆了摆手,狭长凤眸里只有波澜不惊的淡漠,冷幽幽瞧了君青蓝半晌。方才启唇说道:“本王要谢谢你。”

    “……恩?”这话叫君青蓝有些迷惑,她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本王的自由,竟需要你一个门客出卖尊严来换取,真是委屈你了。”

    这话妥妥不是夸奖。君青蓝眨眨眼,他在生气?因为自己向刘全忠求助?不至于吧!

    “普宁寺的案子皇上交由厂公主审,卑职如今却在沐休期间,按理,并不能插手此案。除了求来厂公的首肯,卑职并不知道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让我顺理成章替郡主洗脱冤屈。”

    李从尧并没有立刻回话,狭长凤眸里却涌起波谲云诡的幽深。良久似有淡淡悲伤一闪而逝:“本王知你心意,只是……并不愿享受刘全忠的恩惠。”

    他在解释?!

    君青蓝瞪大了眼,高岭之花一样的冰美人李从尧,居然为了刚才的讥讽来给她解释?不会吧!!!

    她面色太过诡异,李从尧瞧着她,渐渐颦了眉:“雪忆当初入宫时,刘全忠便是月泉宫总领太监。”

    君青蓝眨了眨眼,忽然就明白了李从尧的愤怒。

    月泉宫是历代淑女小主通过甄选后,尚未正式获得封号时入住的宫殿。也是当初李雪忆在后宫里的居所,更是她噩梦的开端。李从尧该是将刘全忠给当作了造成李雪忆悲剧人生的罪魁祸首。

    所以,他心底里对刘全忠实际上是痛恨的。又怎会允许自己受了他的恩惠?

    “卑职幼年时,曾听我父亲说过这么一句话。”君青蓝清清嗓子说道:“天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对于上位者来说,人与人之间只有利益。是共同的利益将人给拉在了一起,所以千万莫要目光短浅的被所谓的恩仇蒙蔽了双眼。”

    “呵。”李从尧瞧着她,淡笑:“君老爹竟是如此博学之人。”

    君老爹!

    君青蓝心中一颤,立刻受了面上笑容。她方才口中的父亲当然不是君老爹,而是她的生父。她将自己身世藏了许久,怎么忽然就这么毫无防备的说了出来?人果然不能太得意!

    “王爷说的是。”她半敛了眉目,恭顺而谦恭。

    李从尧不过瞧了她一眼便别开了头颅:“你是个聪明人,本王没有瞧错。深陷宫中的确对诸事不利,若非你今日运筹帷幄,本王何时能出宫尚且不知。”

    “这也正是卑职心中所想。故而,今日这一趟,势在必行。”

    她早在瞧见刘全忠的时候就知道他极其爱惜容貌,于是,她便想到了玫瑰花。她的母亲是个大家闺秀,却不同于北夏其余的大家闺秀。博闻强健,身体力行。那时候,母亲在院子里种了许多的花木,而那些花木却并非用来欣赏。它们全被母亲给做成了脂粉膏子自用。母亲从不去外面的铺子里买脂粉,只用自己亲手所做的玩意,也给她和父兄使用。养的他们一个个皮肤细腻光滑,容颜俊美。小的时候,她一直认为母亲是天上下凡的仙女,不然怎么会用鲜花变出那么些买都买不到的好东西来?

    玫瑰花便是她母亲常用的鲜花之一。母亲曾说过,这花的用处最大,能够用于肝胃不和,脘腹疼痛,胸闷呕恶等等。还能美容养颜,减缓人的衰老速度。于是,她便从姜羽凡手中求来了玫瑰花,同刘伯一起,连夜做了一批清露和卤子出来。并附上了详细的功效及用法说明,送给了刘全忠。

    果不出所料,刘全忠召见了她。而她全程都只说要查探普宁寺的案子,对于李从尧却只字不提。只因,在普宁寺的案子当中,涉及到端王府的事情非常多。若是李从尧还在宫里,这案子根本无法进行下去。故而,刘全忠定然会想法子劝说皇上让李从尧出宫。

    但,她却绝对不能表现出对李从尧一丝一毫的关心,否则,定然会引起刘全忠的防备和猜忌。越是淡漠,他才能越踏实。这是久居上位者的通病。从前, 她在自己府中也算见识了不少。

    好在,她有一次成功了。

    “普宁寺一案,你同刘全忠说了多少?”李从尧放下手中书卷,慢悠悠开了口。

章节目录

仵作女驸马所有内容均来自互联网,御宅屋只为原作者叶无双的小说进行宣传。欢迎各位书友支持叶无双并收藏仵作女驸马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