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说我现在到底在哪里?”视线重新回到那沐浴在银白色阳光之下的城市,韦德可以肯定自己此刻绝对不在东京;而且他还注意到在那些街道上不但没有任何车辆,更是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诡异,太诡异了。

    心中的好奇将恐惧压制;韦德扣上病服上的纽扣,再将那手表戴回左手腕上。

    他决定要一探究竟,搞清楚自己此刻身处何处,距离彗星坠落东京又过去了多久。

    病房的门被他轻轻推开,当它重新闭合的时候,韦德手腕上的手表刚好到达十二点,开始了新一轮的计时。

    洁白空旷的走廊闪烁着昏暗的灯光;脚掌每次踏在那冰冷的地面之后,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悠长且望不到尽头的走廊一再放大,然后回荡在韦德的耳旁,久久不绝。

    标准的鬼片画面和诡异的气氛就这样形成了。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帕克,只是少了个迈尔斯。”对于周围环境与气氛的变化,韦德显然并不在乎,甚至还说起了游戏梗。

    的确,作为一个独自生活多年的孩子,性格的变化只能以两个结果去发展:要么孤僻内向,要么话痨外向;而韦德正是后一种结果。

    赤足依旧在冰冷的地面上重复着“起,落”的动作,韦德在不知不觉中也已经离开当初的病房有段时间了。

    面对周围一成不变环境和那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走廊,韦德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厌烦,随即止在一扇门前,紧紧握住把手,然后缓缓转动。

    随着咔哒一声,洁白的房门松开了卡锁,缓缓地退向一旁;接着,一缕温暖的阳光瞬间打在韦德的身上,同时还隐约有红嘴鸥的鸣叫,女人低喃之声传出。

    “即使是夜晚无尽的思念,也只属于我自己……”随着晶莹透亮的薄唇的微微波动,溪水击石般空灵婉转的声音缓缓传入韦德的心头,在他的心中拨动出阵阵涟漪。

    待诗歌朗诵至情之处时,韦德也禁不住心中感情的变化,嘴唇随着诗歌的朗诵而轻轻闭合,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声音附着在其中。

    一诗颂毕,眼眶中打转的剔透泪水夺目而出,顺着脸颊滴落在洁白寒冷的地面上。

    下一刻,以那泪水落点为起,棕褐色的木制地面开始向外扩散,洁白冰冷的墙面也变成了韦德所熟悉的温暖粉墙;狭小的窗户渐渐向外延伸,直至将整面墙壁都化成玻璃,才堪堪停下。

    房间里的一切都发生了变化。

    更多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房间内二人的身上;感受着阳光打在身上的温暖,韦德似乎已经忘记之前发生的种种。

    他温情脉脉地注视着那因背光而显得高大神圣的身影,嘴唇微张颤抖着却久久不能说出一句话。

    “母……母亲?”韦德用他那发颤的声音小心问到。

    那道身影点了点头;虽然看不清面孔,但他知道那就是她,自己不可能认错的。

    他毫不犹豫地扑了上去;余光中,他注意到在那张熟悉的木床上,还堆放着自己在东京那天的衣物。

    久违的柔软再次从各个角落袭来,就在韦德沉浸在母亲温暖怀抱的时候,后颈突然传来锐器刺入的感觉。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春风般温暖清新的柔音在一声惊呼中透露出惊讶与恐惧;韦德惊觉不对,当即脱离了那温暖的怀抱。

    他连忙靠在门边警惕地注视着那道身影,阳光在他眼中变得暗淡,那身影的面孔也得以看清,可在看清之后,韦德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那是一张腐烂了一半的陌生女人的面孔。

    后颈的刺痛已经消失,韦德一边紧盯着那个女人防止其突然暴起,另一边则伸手摸向后颈:想象中沾满鲜血伤口并没有出现。

    就在韦德贴门起身的时候,那个长相瘆人的女人突然回头望了一下,接着便毫不犹豫地破窗跳下,消失了踪影。

    在前一刻,韦德在她的独眼中看到了疑惑。

    温暖的房间再次变成雪白冰冷的病房,金黄的阳光也变回了一开始的银白,一切似乎又回到了起点。

    “她就那样跳楼了?”从事发到现在其实只过去了几秒中的时间,韦德虽然已经反应过来,大致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对于他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莫名其妙。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窗户边向下望去:视野中,除了一望无际的高楼大厦与交错复杂的街道便再无其它,哪里还有那跳楼女人的影子?

    “这家伙该不会是毁容后的亨莉·里维斯吧?”寻找无果后,韦德鉴于自己的精神刚刚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且处于一种随时可能去世的环境中,决定换上自己的衣服,然后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一边轻声喃喃着刚才的诗歌,一边调整自己的心态。

    不知过了多久,只觉黑暗中突然听到一声“咔哒”,韦德便瞬间睁开了双眼,从床上跳下同时摆出防御的姿态;嘴中念叨的诗词却没有因此中断。

    一个平时只出现在恐怖片中装扮的人渐渐从门后探出:他整个头颅都被沾满血渍与污秽的绷带包裹,漆黑的双手紧紧握着一把破旧的电锯,破烂的褐色吊带裤沾染着和电锯链条上一样的猩红,且同样散发着腥臭。

    “托马斯·休威特,拜托,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吗?”看清来者的模样,韦德脑海中立刻就出现了那个名字。

    他似乎猜到了一些东西,可不等他继续思考,冰冷的刺痛感便瞬间笼罩全身。

    那个电锯杀人狂已经拿着轰鸣的电锯向自己扑来,并且已经来到眼前,此时躲避已经是毫无意义的了。

    旋转的链条如热刃切黄油般轻松地捅入了韦德的肚子,但血肉飞溅的场景依旧没有出现。

    “你到底是什么怪物!”韦德惊呼一声,但不等他举手进行反击,那杀人狂便如同受到了惊吓一般,飞速退到门边死死注视着韦德,还不断地在自己的后颈摸索,好像受到攻击的是他一样。

    “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韦德心中想着;眼下房门已被电锯杀人狂控制,唯一的出口,似乎就是那扇窗户了。

    想到这,韦德回头望向身后的窗户,就在前不久,那个长相瘆人的女人就是从这里跳下,坠向那遥不可及且坚硬无比的地面。

    等等,遥不可及?

    韦德心中惊觉不对,他的视线再次聚焦在窗外,可接下来看到的场景,却让他不禁怀疑自己是否真是身处梦中:之前与自己平齐且显得渺小的高楼大厦此刻在视野中变得高大无比,原本遥不可及的柏油路面此时距离窗口只有不到两米的距离!

    他知道了,他终于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破窗跳下,他也知道为什么事后自己再去寻找的时候却不能在地面发现想象中的一坨肉泥。

    此时不跳,更待何时?

    韦德没有多加思考,他纵身一跃,像一只灵活的野猫般轻轻落地,在经过一轮翻滚卸力后他便沿着笔直的公路一路奔袭。

    他终于逃出了那栋医院,但他不知道的是,在他逃脱后不久,医院与地面之间的距离再次拉开,而那面裹绷带的电锯杀人狂则和之前的他一样,疑惑地探出自己的脑袋向下望去,试图寻找韦德的身影。

    一栋栋大楼在飞奔中被韦德远远的甩在身后;在离开医院许久后,他终于因体力不支而双手支撑跪倒在地。

    感受着胸膛中异常亢奋的心脏,急促的呼吸开始渐渐放缓,苍白的脸色也开始有了些许的血色。

    他可以停下了,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就在他跪倒面朝的方向,有一栋高耸入云的地标建筑——帝国大厦。

    雪白的太阳渐渐变得昏黄且向西边坠去,在这么一个反常怪异的世界中,只有它没有太多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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