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老旧的木门“吱呀”打开,一个满头白发的年老妇人掌灯站在一侧,刚喊出一声“庆喜儿”,猛地瞥见还有一人,忙问道:

    “儿呀,这是你……”

    “娘亲。”张庆喜躬身请安,轻声道,“这位是向先生,做大买卖的。他刚到镇上,人生地不熟,就想请孩儿领路四处看看。”

    “哦,那快请进来。老头子,去烧点热水泡茶,家里来客人呐。”

    向长生微笑抱拳道: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给您添麻烦了。”

    几人闲聊小会,向长生询问二老,能不能请张庆喜带着在村子里到处转转,看看可有什么村里的土特产,想要带些回去给家人尝个新鲜。

    张庆喜的爹娘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向长生自打进门到现在,谈吐斯文,举止有礼,轻易就博取到二老的好感和信任。

    两人出得门来,缓步前行。

    “小哥,前面想必就是百里丘。”向长生道,“看上去高约百丈,延绵怕是真有百里,其中定有不少山珍野味吧?”

    张庆喜点头道:

    “应有尽有。”

    “咦!?那山丘之下隐隐有户人家,独门独户,难道不担心丘中凶兽下来伤人?”

    “说起来也是奇怪的紧。”张庆喜道,“以前倒是常有野兽下山在村里晃悠,自打叶家有女之后,怕是有十五六年没见过了。”

    “还有这等离奇之事?”向长生问道,“叶家?莫非便是小哥说的……”

    张庆喜道:

    “向先生,那便是叶明珠的家。葬礼过后,老叶夫妇也没了影,应该是害怕睹物思人,搬到别处去了。”

    向长生道:

    “自古红颜薄命。我虽然与那叶家姑娘素未谋面,但听你讲来,却也不胜惋惜。想必她那义兄,定会寻到一处风水宝地,庇佑她来世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一群和尚道士选的地方。”张庆喜抬手指着丘上一处,摇头道,“就在那里,除了墓地周边有几株杨梅树,我实在看不出好在哪里?”

    “风水一说,博大精深,玄奥精妙,还是可信的。”

    忽如一阵山风拂过,张庆喜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退后几步,道:

    “向先生,我们往回走吧。叶明珠溺亡之后,村里人很少到这边来,大白天的都感觉阴风阵阵,冷得很,瘆得慌。”

    “也好。”向长生转身道,“突然想起一事,我有一个做糕点买卖的朋友,尤其是掺和鸡蛋的各种糕点,更是十分好吃。不过他对鸡蛋的要求极其严格,非土生土养的老母鸡生下的鸡蛋不要。你这村里,可有这种鸡蛋?”

    “有,家家户户谁没养着几只老母鸡呐。”张庆喜道,“周边村子也有。”

    “太好了。”向长生道,“我那朋友糕点买卖做得很好,朱雀王朝九大天城都有多家铺子,因此对鸡蛋的需求量极大。这么跟你说吧,只要他看得上,肯定高价长期收购。小哥,这是一个大好机会,你可要把握住,指不定一年半载就能找到婆娘,圆了你爹娘抱孙子的心愿。”

    张庆喜不解问道:

    “向先生,这鸡蛋买卖跟我找婆娘有关系吗?”

    “怎么没有?关系大着呢。我说过,你找不到婆娘,不是因为傻,而是因为穷。这买卖只要你肯做,我就帮你牵线搭桥。我出本钱,你专门负责低价上门收购鸡蛋,然后高价卖给我的朋友。这一进一出,半年下来,少说也得赚个上千枚金珠。接着你就把那两间小茅舍推了,建个四合农家小院,小日子过得惬意舒适,还怕没有大姑娘上门?”

    张庆喜越听眼珠子越亮,哪怕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买卖有搞头。

    向长生接着道:

    “你我相识就是缘分,这个忙我帮定了。这样吧,为了赚得更多更快,你要把方圆十里八里的鸡蛋统统拿下,绝不能让别人分一杯羹。对了,我记得你午时说过有个叫徐如林的人专门拿鸡蛋换白米,这就表示他的鸡蛋根本吃不完,明白吗?”

    “对对,每次都是两大篮子。”张庆喜道,“可惜我不知道他住哪里?”

    “这可是大主顾,大把大把金珠呐,你得想法子才行。”

    张庆喜抠着脑门子,忽然惊喜道:

    “对啊!大师张可能知道。”

    “谁?”

    “我爹。”张庆喜笑道,“老人家年轻时是个木匠,手艺不错,最喜欢别人喊他大师张,就连我这个亲儿子也是一样。叫爹他懒得应,叫大师张准乐呵。可惜几年前大病过一场,积蓄花光了不说,手发抖再也干不来细致活。只能翻挖了十几块菜地,种一些果蔬,每逢镇上赶集就挑去卖,常跟老叶站一块闲聊,应该见过他,或许知道住的地儿。”

    “那赶紧回去问问,可别错过了大买卖。”

    “好咧!”张庆喜加快脚步,道,“可惜我只是远远见过他几面,相貌看得不太清楚。应该是方脸,身高估摸着有八尺,给我的感觉像是一座山……”

    “无妨,一会与你老爹对证一下便知。”

    张庆喜的爹娘还没入睡,儿子不回家,总是不放心。向长生再次表示歉意后,张庆喜赶紧把做鸡蛋买卖的事情详细一说,向长生也当即拿出一张面额五百的金票放在旧木桌上,直说这点本金等张庆喜赚够了金珠,盖了新房子,娶了新娘子再归还便好。

    二老一开始还有些犹豫,琢磨着难道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儿?但一听到新娘子三个字,顿时就信了。只有有了新娘子,接着才能有大胖孙子,二老盼着这事儿,眼巴巴地指望了差不多二十年。

    看到老爹老娘同意了这事,张庆喜心里乐开了花,想着最多一年,就再也不用每年盛夏抱着一张竹席去老樟树下和一群光棍儿灌酒扯淡了。

    “对了,大师张,问您个事。”张庆喜道,“那个经常拿鸡蛋跟老叶换白米的徐如林住在哪里?”

    “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的鸡蛋多。”张庆喜道,“我看您跟老叶走得近,可能知道嘛。”

    “不知道。”

    “怎么可能?”

    “他可是修士,懂不?虽然为人不错,但我们还是少惹,免得麻烦上身。”

    张庆喜无奈道:

    “不好意思,向先生,看来没有办法找到他住的地儿,要不……”

    “有办法。”向长生右手上突然多了一柄青芒炫目的狭长长刀,轻轻一挥,坐在丈许外的张庆喜的老娘全身猛地一震,随即一颗脑袋滚落地面,断开的脖子处一蓬鲜血飙射数尺之高。

    张家父子俩瞠目结舌,一时半刻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向长生右手一翻,森森刀锋横在张庆喜的咽喉处,盯着大师张,淡然道:

    “老东西,现在想起徐如林住在哪里了吗?”

    “娘!”

    向长生直接一刀柄重重砸中张庆喜的嘴巴,后者闷哼一声,跪在地上吐出一大口鲜血和几颗断裂的牙齿。

    张庆喜的一声惊呼总算是让大师张清醒过来,看着倒在地上手脚还在剧烈抽搐的老婆子,猛地抄起一张长条木凳,嘶吼着冲上来拼命。

    “再上前一步,你儿子也得死。”

    大师张闻言止步,看着跪在地上吐血不止的张庆喜,老泪纵横,喊道:

    “儿啊!你这是作了什么孽呀?!”

    “告诉我徐如林住在哪里?我就饶你们父子不死。”

    “我真不知道哇!”

    “嗯——”向长生提刀架在张庆喜后脖颈上,“再说一次不知道试试?”

    “我,我就听老叶提过一次,好像是住在镇子南边附近的小岛上,但到底是哪一个,我是真不知道,真不知道……”

    “说说他的长相。”

    “呃——方脸阔嘴、剑眉星目、龙行虎步、鹰视狼顾……”

    “闭嘴!你在说书是吧?”

    “这是镇上看相的牛大师说的,他的摊子就摆在老叶对面……”

    向长生手起刀落。

    “爹!”

    向长生收起桌子上染血的金票,反手一刀,斩首张庆喜。旋即掩门而出,望向百里丘,阴狠一笑,道:

    “价值五十万金珠的棺材,倒是可以挖出来留待以后做个顺水人情。”

    藏身老樟树上的徐如林,眼见向长生直奔百里丘而去,略一思索,便知张庆喜定是被忽悠出了叶明珠的墓地所在。这倒不打紧,向长生注定一番忙活后两手空空。徐如林毫不迟疑,一个起落就到了张庆喜的前院内,瞬间脸色一寒,闪入茅舍,眼前一幕,惨不忍睹。

    徐如林万万没有想到,身为法家大师的向长生,竟然会手刃老张一家三口。早知如此,就应该等在他前来落凤村的路上直接予以截杀,不至于造成这种无法挽回的惨痛结局。

    愧疚难当,这让徐如林狂怒不已,飓风般卷向百里丘。

    半山腰,几株杨梅树下,向长生百思不得其解,说好的叶明珠的墓地呢?

    就在此时,一道他从未感受过的真元威压怒袭而来。这种如泰山压顶的大气势,似乎犹在兵家大师薛剑锋之上。

    来者不善!

    向长生屏息凝神,瞬间凝聚全部法家真元,撑起一面蓝芒萦绕的法家护盾。右手拇指,食指,中指夹着一根尺许长金针;左手拇指,食指拈着一根银色丝线。双手稳如磐石,作势穿针引线。

    法家大师,一针一线,能绣天罗地网,亦能绣锦绣山河。

    在他头顶三尺处,更有一剑指天,青光闪烁,犹如神明。

    向长生吐气扬声,气势如虹,喝问道:

    “来者何人?!”

    月色下,一点紫色星芒,一闪而至,钉入向长生身前丈许,入地三尺。细看去,却是一杆紫焰焚烧的丈八长枪。

    一人负手,踏月而来。

    方脸阔嘴、剑眉星目、龙行虎步、鹰视狼顾。

    “徐如林?!”

    来者眼神冷峻如凛凛刀锋,右手轻挥间,那丈八长枪,突兀爆发,硬生生撕裂地面,狂怒炸起一道冲天的紫色火焰飓风,夹杂着细碎的紫色电流,顷刻间将向长生卷上百丈高空。

    向长生怒吼一声,金针银线,瞬间织出如山光幕。悬于头顶的三尺青锋,眨眼间暴涨十丈,耀出漫天剑影,再刹那间合而为一,凌空斩下,剑气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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