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玄女见王母面上苍白非常,心中更是忐忑不安。

    “没事了!”王母眼睛紧紧闭拢,牙关紧咬,满脸仓皇之色,玄女不敢大意,将王母靠在椅背上,拿了锦帕轻轻擦拭,又渡了一些灵力进去。片刻后,方才好了一些,她挣扎着坐起身来,原本莹亮的眸子里溢着满满的疲惫,轻轻挥手,让玄女退下。

    玄女见她此刻容颜萧萧,哪里敢轻易离去,然而,王母眼中的光芒却分明让她陌生害怕,犹豫片刻,终归是退了下去……

    “将殿门关上,任何人不准入内!”王母轻声吩咐道。

    “是!”玄女不敢迟疑,自是一一照做。

    王母看着慢慢合上的殿门,终归是不敢大意,又下了一层禁制,方才放下心来。

    “这么多年,您还是不肯放手吗?”她静静的坐在大殿上,沉默片刻,满殿压抑的气氛几乎让空气变得凝滞,她的脸色青白相加,仿佛内心深处在纠结些什么,终于,天平的一方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她轻轻咬了咬嘴唇,终是说道。

    “你让我放手?你竟然让我放手?!你让我如何放手?!”然而片刻间,那张原本有些迟疑和忐忑的面孔竟然变得冷酷与疯狂!冰冷的话语在那原本有些苍白的嘴唇间流淌,让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是,华胥已然死了!”那张冰冷的面孔稍稍柔软了一些,话语间带了一丝怯懦和哀求。

    “如今,她已经重生了!”只是转瞬间又变得冰冷万分,与此同时,王母周身的气息也仿佛变得冰冷万分。

    “母后!”此时的王母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那冰冷的气息,浑身瑟瑟发抖,语气中竟然多了几分哀求的意味……

    “不要再说了!”转瞬间,王母又是冷冷道:“若是不能将这个贱人碎尸万段,这万千载以来我苟活于世又有何用?!”王母眼中的五彩光华光芒四射“这些年,我将自己的魂魄寄于你的体内,等的便是这一天,这个贱人以为我不知道,哼!在她死的那一刻,我用尽办法上天入地都是不能查找到她的神魄,便知道其中必有猫腻,苍天见怜,这万千载过去,终于是让我找到了她!”此话一出,连空气中都涌动着冰寒的气息。

    “可是母后!”冰寒之色瞬间一变,竟生出一份哀求之色“您这些年来在我的体内,无时不刻的寻找着华胥,可是,您也在无时不刻的压制我!自我出生以来,没有一刻自由自在的生活,也没有一刻可以主导自己的生活,母后,难道您生我的意义就是为了换一个躯体来延续自己的生命吗?!”此时的王母哪里还有那一方君主的样子,倒是泪珠盈盈,让人为之心酸“母后,即便您找到华胥又当如何?可是女儿失去的这万千载的岁月,即便是杀了华胥又能换的回吗?!”

    “住嘴!”王母的脸色突地一变,又幻化成那副冰寒的样子“世上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难道你还想着那个男人吗?!既然这万千载你还忘不掉他,那就待我杀了他!你才能乖

    乖的听话!”

    “不要!母后!不要!”王母凄声道,脸上已经布满了绝望“母后,您口口声声说世上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可是,当日他又何曾负过女儿?!您又何必一直这样为难他呢?”

    “没有辜负过你?!”那冷硬的声音在天地间蓦然响起,声线艰涩,带着浓浓的讥讽和恨意“你难道已经忘记了,忘记那个男人他明明喜欢别的女人,可是最后却因为你的权势和地位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说着,一声冷笑响起“或者,我说错了,不是你的石榴裙下,而是你的地位和你的权势的石榴裙下!”

    只言片语如同一只只利刃,在王母的心头划过,血水在刚刚结痂的伤口上溢出,痛的人几乎无法喘息。

    “那时候,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王母紧紧攥住胸前的衣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一阵阵的疼痛。

    “真的不知道吗?!”那个冰冷的声音冷哼道:“即便不知道又能如何?也不过是个见异思迁的废物罢了!若是你一直放不下,那么,母后不介意将他直接了断!”

    “不要!母后!不要……”终是再也没有一丝的力道支撑下去,堪堪将自己靠在那宽大的御座,深深的喘息着,试图缓解那丝丝的疼痛。

    那些年的花前月下,那些年的少小无猜,说到底,不过是母后沉睡时稍稍的放纵,然而那些所谓的少年稳重,才是被禁锢的灵魂做出的方方正正的样子!谁愿意待在这个地方,即便是瑶池仙境,如果整日整年无休止的住下去,那么又和监狱何异?!谁愿意做出这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若是没有自由的生命,那么活着又和死了何异?!

    自己也不是没有抗争过,只是,母后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于是便用那个人的生命要挟自己,而自己也就这么被鬼使神差的要挟了这么多年。其实,即便是没有那个人又能如何?!如果母后要侵占自己的神智,那么,本就是分分钟的事情,而自己最怕的也便是,有人用着自己的身体做着自己不愿意去做的事情,即便这个人是自己的母后!

    也便只能屈从吧,无止境的屈从……

    “现在依靠自己的力量已经不是他们的对手,你去找神农和轩辕联手,必能将这个贱人斩获于剑下!”空气如同被浸在冰渣之中,冰冷的话语如同一柄利刃,在冰碴上慢慢滑过,发出嗤嗤嚓嚓的声响,磨砺中让人心头翻腾,气血上涌。

    “您不是让我永世不得见他吗?!”这一刹那,王母的嘴角突然上扬,弯出讥讽的角度,冷冷道。

    “今时不同往日,只要能杀掉那个贱人,现在也顾不得其他了!”冰冷的声音又在空气中响起。

    “原来,所谓的为了女儿着想,只是托词罢了!”王母眼睛微微垂下,淡淡的说道,心已经如同坠落在万丈深渊之中,已是万劫不复。

    “倘若你还是心存执念,那么,为母不介意先杀掉他,再解决掉华胥。”冷冷的声音在空气中流淌,让人不寒而栗。

    寂静!

    空气仿佛都在这冷寂的气氛中停滞下来……

    半晌,王母终是长叹一声,显然在命运的角逐中又一次败下阵来。

    “我又能如何呢?!”哀哀之声余音缭绕,却是说不尽的悲伤绝望,若是有第二人在场,谁又能相信,这权倾天下,被众人顶礼膜拜的王母会如此的悲伤,却又无可奈何……

    大殿空旷……

    空旷大殿……

    然则那消瘦单薄的身影却益发显得无助悲伤……

    五彩光华已经消失无影,那久违的黑色眸子却在这一刻显得愈发黯然,终归是重新掌控了自己的身体,可是这又能如何呢?!只要稍稍的违逆母后的意愿,那么便会立刻被鹊巢鸠占。

    生我者父母,身体发肤授之于父母,可是如果当这种禁锢持续了万千载,那么,即便是血肉相连的母女也会恨吧……

    只是,当这种恨无能为力的时候,却又能如何呢?!不知何时,外面突然下起了大雪,一开始还是一片片飘摇而下,慢慢的,却是越发大了起来,竟如同天空中破了一个大洞,一桶桶的往下泼盐一般,瞬间便是白茫茫一片。整个阆风苑此刻已被大雪覆盖,巨大的宫苑如同一个巨大的冰雕,雕廊玉柱,雪色莹白,美的让人颤抖。

    大殿内依然静默一片,孤寂的身影在遥遥御座上,以手支肘,如同一尊雕像,不知持续了多久,终于,仿若下定决心一般,那座雕像竟然开始微微颤抖,却又决绝的站起身来,衣袖微微荡起,那结界悄然破碎,门应声开启。

    大殿外,绵长的廊道两侧,有积雪在不断的纷扬翻飞,白茫茫的天地间有两个人影,渐渐隐没在飘扬的大雪之中,厚厚的雪将人影层层包裹,看过去,竟然分辨不出是人是树……

    “摆驾!神农!”

    厚重的殿门突然开启,巨大的震动将廊道外的积雪纷纷扬起,又慢慢落地,王母凌厉的眼神扫过,白色的大裘迎风而起。门外,凉风萧瑟,苍凉凄苦,几丝惨淡的光线投射到空旷却又凌乱的大殿,更加深了那几分悲凉……

    巨大的震惊在心底迅速的蔓延,直直到达两人的眼底,只是,多年来的磨砺却是让两人丝毫不敢迟疑,相互对视一眼,立刻俯身下去答应着。

    三十六个仙娥开路,三十六匹天马驾车,此等仪仗,无论天上地下都是独一份的。

    丝竹之声悠扬编跹,绵绵如水,在云端隐隐浮现,两侧各有十八个体态婀娜的仙娥,清一色的浅粉色锦纱,上面细细的缀了一百零八颗东海明珠,在清风中,人人面如春桃,肤似白雪,甩着长长的水袖,曼妙前行。

    华丽的车架以厌火北赤水上的三株树为轿厢,刷上东海金粉,缀上南海蛟珠,上绘彩绣金凤。五千仪仗立于车架两侧,耀眼刺目,甲胄鲜明,犹如一只蛰伏在黑暗中的西海巨龙,散发出巨大的气势和无以伦比的威仪迎面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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