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李耀祖远去的背影,刘健一时间却是沉默了,他心里却是默默的想着李耀祖刚才的话,这江南的佛门势力真的发展到如此之大了吗?真是有些不敢相信。

    于是,刘健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在一张专用纸张上写下了:细查江南各地佛门。放下笔,又认真的看了一下,才把这张放入一个黑色的长形盒子里,才又把这个盒子放在了书桌的显眼处。

    又才打开一张空白的奏折,行云流水的写道:臣宰相、内阁大臣、武德殿大学士、江南钦差大臣刘健谨奏于陛下,前江南节度使李殷无故领兵悍然屠戮金陵世家一事,造成金陵东城区尽毁,钱财损逾千万,金陵户籍销逾万,实乃兵灾也。臣既受陛下之命处理此案,然正主已逝,只余从者,臣思虑再三,有些浅见,呈于陛下,余三万九千多兵卒俱是从犯,但上天亦有好生之德,俱处死有违圣人之道,臣建议,陛下及朝庭,对于从犯,当区别对待,高级军官及部分有恶之中级军官,理应处死,抄没财产,家眷贬为皇家之奴隶,其余军官士卒及家眷,一并贬为奴隶,抄没家产。

    臣至江南已数日,然金陵郡守、郡丞、郡尉尽皆于十数日前畏罪自杀。金陵乃重地也,不可久缺主官,臣在此举荐代郡守李石李耀祖为金陵郡守。

    李耀祖此人,乃建启元年进士,久在金陵为官,颇有才干,且为人正直,刚正而又不迂腐,现今代行金陵郡守,金陵井然有序,日渐繁华,此关键时刻,由其出任金陵郡守再合适不过。

    在此,臣遥祝陛下万安,大乾万年!

    写完,刘健才吹了吹奏折上的墨迹,待其干涸之后,才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才长长叹了口气,呐呐自语的道:“多事之秋啊,这种小事还是尽早解决为好,也方便本相接下来行事!”

    ……

    而此时,杭州。

    俗话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富饶与美丽,那是用多少词汇来形容都是他匮乏的,而大乾的杭州也不倒外。

    西湖,冬日的西湖不如夏日那么婀娜多姿,但亦然别有一番滋味,就像一个北地的大汉,天然带着一股酷烈,少了那么一番烟雨杏花,但这也许才是西湖本来的面目。

    西湖边,坐落着一座巨大的府邸,这就是杭州李府,也是江南节度副使李同的家。

    而此时的李良,正坐在一张躺椅上,手上拿着一张信纸,在李府的小花园里,晒着冬日的太阳,望着西湖风光,正默默的发呆。

    李良,李同的父亲,杭州李家的家主,五十岁左右,岁月的洗礼只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些许的皱纹,看得出来,他年轻的时候必定是个风流倜傥之人。

    他曾经是大乾的进士,还做过官,甚至做到过地方郡守这种封疆大吏,但家族的需要,他还是退下来了。

    他手上捏着的信纸,正是从金陵而来,正是他的大儿子李同写来的,短短几句话:吾父安否?宰相刘大人向您问安。儿甚安!陛下及朝庭已然决意伐大理安南,整兵四十万于江南,望父早做准备。

    这短短几句话,他是看了又看,心中在不断的盘算,计较着利益得失,一时间是眉头紧皱。

    而旁边站在的李府老管家李松却是闭目养神,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好像风一吹他就能倒下。

    别看李松一副老朽的样子,但在李府的地位可不低,已服侍了李府两代人。

    李良靠在躺椅上,望着远处的西湖,手里捏着信纸,却是突然开口问道:“李叔,吾儿的信你也看了,你觉得我要怎么做?我李家要怎么做?”

    李松听了,却是精神一震,顿时那副垂垂老朽的样子却是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精明能干。

    李松是顿时就开口说道:“家主又何必迟疑,既然小少爷已然官至江南节度副使,再往上,那可是节度使这样的一方巨头,这种关键时刻,家主应该尽全力支持小少爷,李家也尽全力支持刘相大人在江南的官场整顿,当今陛下及朝庭的眼睛都不瞎,能够看到李家的付出,自然会作用在小少爷身上,这又何乐而不为呢?李家几代人夙愿也算是完成了。”

    李良听了,却是叹了口气,方才开口说道:“李叔,这些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这朝庭的局势、这江南的局势那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呢,宰相刘健携朝大势汹涌而来,那必定是一番腥风血雨,只要朝庭下定决心,江南的各方势力也只能屈服,打掉牙齿往里吞,断然没有不成功的道理,政治上当然得站在胜者一方,只是我李家也是江南土生土长的,出手了那就是江南各世家的众矢之的,现在的确没事,但将来就真的没事吗?作为一家之主,我不能只顾现在,而不顾将来。”

    李松听了,却是摇了摇头,方才开口说道:“家主却是多虑了,强者强运,没有谁愿意得罪一个强者,即使是曾经的对手,况且我们李家这次出手,那也只是顺势而为,江南的有识之士自然看在眼里,心理都明白,至于看不明白的那些蠢货,得罪了又何妨?”李松是霸气的说道。

    顿了一下,李松又才接着说道:“现在对我们李家最重要的就是小少爷了,得了当今陛下的青眼,已然登上了高位,但想再进一步,那得需要资历需要时间,今年小少爷三十三岁,到而立之年必然能够成为节度使这种军方巨头,但这么长的时间,小少爷必然会被人恶意诋毁,甚至在政治上攻击,而我们李家应该出声,替小少爷担下这些不必要的麻烦,让他低调的把根扎在江南节度使部,这才不负老爷的一片期望,也才不负江南有识之士的期待。”

    李良听了,一声“老爷”却是想起了自己的父亲,二十年前,自己的父亲就在杭州异然决然的与金陵谢氏家族等世家决裂,拉拢江南的有识之士形成了松散的联盟,制定了先武后文的政治方针,以便彻底的融入大乾中枢,今天回想起二十年前的父亲,那绝对是以莫大的勇气做出决定的,再看看现在,这个以武勋立足大乾、在中枢占一席之地的方针,却只差临门一脚了,自己却是有些迟疑了,有些退缩了,这是为什么啊?

    难道是多年闲适平谈的生活,磨去了自己的心中的锐气,看来自己得好好反思了一下了。

    想了想,李良又才开口问道:“李叔,你心中有没有更妥当一点的措施?”

    李松听了,却是迟疑了,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但李良见了,心中却是明白过来的,李叔心中跟自己想得一样,只是血肉亲情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不忍心,自己再想想吧,遂暂时把自己脑中的想法搁在了一旁。

    一想起刘健,李良就开口想问道:“李叔,你觉得这宰相刘健会从哪方面着手,来整顿这江南的官场吗?”

    李松是人老成精,沉思了一下,马上就开口说道:“家主,依宰相刘健这些年中规中矩的表现来看,六成是先清查江南各地的粮仓,再顺势整顿江南官场,这样一来,江南各地的官吏必然是损失惨重,这江南也算得上大治了!”

    “哦,那四成呢?”李良听了,靠在躺椅上,就接口问道。

    “四成嘛,那就是打压江南的佛门势力,清查佛门所有的田亩,解散部分僧侣,逼佛门妥协,那样一来,江南超过四分之三的官吏,或是人头落地,或是丢官流放,或是抄家灭族,许多的江南世家也必然会损失惨重,只是这样一来,打击面太广了,宰相刘健怕是不会用。”李松是面无表情的接着开口说道。

    李良听了,却是摇了摇头,方才接着开口说道:“李叔,我倒是与你恰恰相反,宰相刘健六成选择后者,四成选择前者!”

    “哦,家主为何这么认为?”李松听了,顿时是好奇的问道。

    李良听了这话,慵懒的靠在躺椅上,才用肯定的语气说道:“李叔啊,大乾立国三百多年了,历代皇帝对佛道这种宗教势力还是很警惕的。”

    李松听了,点了点头,显然很是认同这种说法。

    而李良也接着说道:“而今二十年江南佛门势力发展如此之快,还不是与江南各级官吏狼狈为奸,虽然没有直接插手江南的政务,但还是间接的为自己谋了福利,宗教插手政治,那可是大忌!”

    “刘健身为大乾宰相,百官之首,虽然这些年有些保守,但他毕竟是一个合格的宰相,心中自有乾坤,既到了江南,了解了佛门的现状,又如何不出手?江南佛门这次是不死也得脱层皮。”李良是肯定的说道。

    “况且,南伐在即,江南没有一个平稳的局面,又如何才能行?”李良是又接着说道。

    “那家主的意思是,这次宰相刘健到江南,还担负着为南伐大理安南做准备的任务!”李松是睁大双眼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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