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这南直隶一趟,着实起到了极大的作用,在变法进度上,狠狠的推了一把。
    南直隶事情极多,大规模的官吏换血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这一年的恩科,周正的三百多门生,几乎都全部落户在南直隶,遍布每一个角落。
    襄阳。
    杨嗣昌正在主持湖广的‘兵改’,湖广极大,比后世的湖南,湖北加起来都大,由此‘兵改’的力度也不一样。
    杨嗣昌这会儿与湖广的巡抚黄禀用,总督刘静一正在襄阳城外查看水情。
    黄禀用笑是周延儒推荐的人,自然也就是他的人。在外界看来,杨嗣昌是周延儒的盟友,自然亲近一些。
    黄禀用看着水面,笑着道:“工部拨下了二十万修缮河道,还是起了不少作用,至少今年不会有大涝了。”
    刘静一是周正的人,出身是辽东游击将军,对于黄禀用的话,他也不分辨里面的褒贬,就当没听到。
    杨嗣昌漫步看着,点点头,道:“周家兄弟,不容小觑啊。”
    黄禀用连忙附和道:“阁老说的是。”
    刘静一担心两人过分,歪着头,咳嗽了一声,显示了下存在感。
    黄禀用神情一凛,谨慎的没有再说话。
    杨嗣昌转头看了他一眼,道:“用不着咳嗽,你听到什么就传回去,无需顾忌我。”
    刘静一抬头看了看天,这位不这么说他也会这么做。
    杨嗣昌继续走着,道:“周征云不说了,此人心机,手段,我自愧弗如。当初在兵部,虽然是我先对他出的手,但他随后就将我踢出朝廷,用我的‘十面张网’料理了西北,着实令我心惊。前面他对建虏的血拼战术,后面对李自成攻破京城,这里面又有多少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呢?”
    黄禀用本来一肚子话,这会儿也不敢说了。
    他确实有周延儒罩着,但要是他公然说出什么,被走抓到把柄,周延儒能护得住他吗?
    刘静一听着,淡淡道:“阁老,勿要让下官难做。”
    杨嗣昌仿佛没有听到,道:“川陕贵的兵改,他在抢先出手,应该是为了防我一手,湖广这边事了,即便我不回去,他也会比我回去,到了京城,怕就是要束之高阁了。”
    刘静一神色动了动,心下明白。难怪京城那边对这位十分警惕,要掌握的事无巨细,这也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不得不防!
    杨嗣昌继续走着,道:“‘二周’都是权力欲极强的人,之所以能共存,是因为周征云需要一个转圜的空间,他要是首辅,这些变法必然会遭至最强烈的反对。他父虽然出身江西,但他们兄弟俩却在京城出生,与江西,江南官场牵连极少。他本身又孤僻,不善于拉拢人心。所以,有周延儒在,江南官场就难以真正的完全抵抗,加上又有扶社稷之功,堵住了太多的人嘴。不得不说,他是个聪明人,知道取舍,懂得进退。”
    刘静一盯着杨嗣昌,这位可真敢说,要知道,他的命可在征西伯手里,没有征西伯点头,他也出不来大狱,进不了内阁。
    杨嗣昌继续走着,道:“‘二周’是不会允许增加阁臣的,那样不止分散他们的权力,还会引发不必要的争斗。将权力下放的六部,以六部控制天下,确实是好棋。只是,他对未来到底是怎么想的?是做曹操还是王莽?我不信他会做周公。”
    刘静一神色凝重,这杨嗣昌这样的话都敢说,真当征西伯不敢杀他吗?
    黄禀用头冒冷汗,他还想靠近这位杨阁老,毕竟事关前途,现在却明白,这位不止不能靠近,还得远离,撇的干干净净才行!
    杨嗣昌站在一处堤坝前,叹气道:“钱谦益已经倒向周征云,李邦华极力保持中立,即便我与元辅联手也压不住他,你们说,我该怎么自处?”
    黄禀用哪里还敢接话,这些都是天上的大人物,哪里轮的他置喙?
    刘静一忍不住了,道:“杨阁老,有些话下官不当说。不过杨阁老既然这么畅明,下官就多嘴了。您猜贤忌能,容不得人,这样下去,害人害己,不如早早辞官我,颐养天年吧。”
    杨嗣昌一怔,转头看向他,道:“我知道你是周征云的旧部,忠心耿耿,但涉及国社大计,就真的没有一点想法,立场?”
    刘静一道:“立场向来是不由选择的,能选择的,无不是奸佞小人,杨阁老,下官希望您不要选。”
    杨嗣昌若有所思,旋即点头,道:“你这句话倒是有理,立场,不由人。周征云倒是会看人,你是个人才。”
    刘静一微微倾身,道:“征西伯曾言您‘大事可托,小事须察,有成大事的雄心,古之未有的手段,节操难守,临事畏搪’,下官认为,征西伯说的极对。”
    杨嗣昌眉头挑了挑,道:“周征云这么评价我?倒是能引为知己。”
    刘静一见这位没皮没脸,索性也不再说话。
    杨嗣昌继续走着,心里却在计较,他回京之后,在朝廷到底该是什么位置?
    李邦华这样的‘中立’,几乎被架空,他不论倒向谁,结果都不会好,进退两难啊!
    周正的船,刚刚到天津卫,还没来得及休息,楚金就找过来了。
    在岸边驿站,楚金神色凝重的道:“大人,漠西的蒙古几大部落,忽然向着漠南蒙古进攻,科尔沁怕受到牵连,已经开始迁移。曹,满二位总兵询问是否要趁机出兵。”
    蒙古各部落的争斗就没有停止过,林丹汗是所谓的蒙古帝国大汗,却也只是名义上的,黄金家族早就不值钱,各部落各行其是多年了。
    周正喝着茶,道:“沈阳有什么动静?”
    楚金道:“还没有消息传递回来,应该是暂无动静。”
    周正对于这样的情形也是有些出乎意料,心里沉思不断。如果现在对科尔沁出手,或许真的能灭掉,斩断建虏这最后的臂膀。
    也对漠南,漠北进行震慑,有利于他后面的计划。
    只是,他手里的骑兵总共只有两万人,还无法面对漠南,漠北蒙古,他们要是探知了大明虚实,打蛇不成反而引狼寇边,那就不消停了。
    周正心里沉吟再三,道:“给科尔沁大汗去信,我要见他,要他亲自来。回京之后,我要见多尔衮。传令曹变蛟,满桂,给我摆足声势!”
    楚金认真记下,道:“是。”
    周正心里翻转不停,道:“黄台吉怎么样了?”
    楚金连忙道:“上次传信回来,就说昏迷了几次,但又醒过来了。”
    周正点头,心知黄台吉怕是活不过这个夏天,道:“给卢象升传信,命他严肃戒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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