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裳说,那个骨灰罐肯定和鬼灯笼的底座一样,里面压着不少冤魂厉鬼,老婆子吸的不是骨灰,而是鬼物精气,她这是借鬼续命,而且续的不是阳寿,而是阴寿。

    活人续命,须得才是阳寿,而靠着阴寿来延长寿元的,可就不是人了。

    这老婆子,早就成了半鬼半尸的体质,只不过还没有邪变,一旦邪变,就会化作尸妖,为害一方。

    卢胜材就纳闷了:“你怎么知道骨灰罐里压着冤魂厉鬼,你又没见到那个骨灰罐?”

    云裳把嘴一撇:“我就是知道。”

    之后她就不再开口了,不管卢胜材问她什么,她就只知道闷着脸,一副老大不高兴的样子。

    约莫多了一个来小时,才有人过来收走碗筷,那人走得毛糙,没给我们关门,我们三个佯装熟睡,权当作不知道。

    等对方走后,我又悄声凑到窗口张望了一下,见正房依旧拉着窗帘,这才招呼卢胜材和云裳到庄子里摸查情况。

    出院子之前,我本来打算先去厨房看看,可厨房上了锁,再加上这间老客栈上了年头,每扇门开关的时候都会发出不小的动静,也是担心在院子里闹出动静会惊动老婆子,才暂且打消了进厨房的念头。

    我们三个悄无声息翻出院子,匿着身形在庄子里巡查。

    庄子里的人似乎都睡熟了,条条小路上看不见半个人影,除了我们时不时传出的喘息声,再没有半点杂音。

    翻上一道道高墙,朝着大小错落的宅院里张望,却发现这些整洁的宅院里根本没住人,但每一拢院墙内都圈养了牛羊家畜。

    这些家畜就像是被灌了哑药一样,一个个默不作声,偶尔动弹一下,也丝毫不发出半点声响。打眼看去,它们黑压压地匍匐在院墙下,如同这黑夜一般死寂沉闷。

    后来我们又回到了庄口附近,总算在临近山路的一座大院子里见到了活人。

    院中央立着一根干裂的木头柱子,年轻人就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上面,王川此时就站在他对面,而在柱子旁边,还有一个身材消瘦的中年人。

    那人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狠劲,面相也是说不出的阴郁,此时他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格外兴奋的气息。

    我怕院子里的人发现我们,于是朝云裳和卢胜材打了个手势,示意他们把脑袋压低。

    直到他们两个只将半个脑袋露出墙顶,我才把视线挪回院子里。

    就见那个中年人高高举起左手,在他的手中,还攥着把猴头大小的铜壶。

    王川打着手势对五花大绑的年轻人说:“今天给你点教训,是为了让你收收心,现在你可能会记恨我,但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

    年轻人似乎并不懂手语,一脸懵。

    等到王川将挥舞在空中的手掌重新放下,中年人立即晃了晃手中的铜壶。

    那一刻,壶身上竟散发出一股熟悉的灵韵。

    是郑隆身上特有的灵韵!

    我不由地皱了下眉头,再细看,就见年轻人咧开了嘴,露出非常痛苦的表情,那把铜壶,好像正将他的人魂抽出肉身。

    中年人见他面露痛楚,竟越发兴奋起来。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五分钟,王川似乎是怕年轻人扛不住,便一个箭步上来,将中年人手里的铜壶夺走。

    年轻人此时已是满脸虚汗,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他稍微缓过神来,王川才再次向他比划道:“单这一天,就给你净了三次身,我知道这个过程不好受,可你老是跑,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呀。如果不想再受苦,从明天开始就好好修行,别再动歪念头了。”

    问题是王川比划了半天,对方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无奈之下,王川只能让人拿来纸笔,以此来和对方交流,离得远,我也看不清他在纸上写了什么,只是那年轻人看到纸上的文字,先是犹豫了好一阵子,可最后还是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屈服了。

    此时王川转身朝宅子那边招招手,立即有几个精壮汉子从中奔了出来。

    人多眼杂,我担心暴露,只能招呼卢胜材和云裳离开。

    庄子内部已经被我们摸了个遍,在我看来,似乎也没摸出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信息,于是就想着到庄子周边看看。

    一路朝庄子深处走,本来是想去庄子后方的田坎上看看,可快到庄尾的时候,却发现胡同口有人守着。

    那人是个瘸子,一手拄着拐杖,另一手拎着油灯,通往田坎的路就这么一条,加上他手里的灯又格外亮,贸然过去肯定会被发现,无奈之下,我们也只能先回客栈,等明天再说。

    得亏我们回了客栈,要不然王川肯定会发现我们三个都不在屋里。

    刚进屋,外面又响起了脚步声,我们三个赶紧躺下装睡,没多久,院里的木门又再一次被推开了。

    我就躺在正对门的位置,抬头朝院子里瞥去,就见王川带着几个人进来了。

    当时我心里就一阵紧,心说难不成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行踪,这会儿引着王川抓我们来了。

    后来才知道王川他们是来送木头的——就是先前用来绑年轻人的那根木头。

    老婆子从正房出来的时候,王川比划着手势和她交流了一下,说是这根柱子上沾了血迹,已经不能用了,这才当柴禾送到客栈这边来。

    王川临走之前,发现我这屋没关门,大概是怕我们着凉,还专程过来把门给关了。

    等到王川带人离开,老婆子就在院子里折腾起来,我听见院子里稀里哗啦响个不停,心里起了疑,便展开匿身术,凑到窗前观望。

    就见老婆子不知从哪捡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锯齿刀,正甩刀将腰粗的圆木剁成小块。

    她俨然是使用锯齿刀的高手,刀法相当精湛,起刀、落刀,只在一瞬之间,刀劲势大力沉,那根木头虽说已经旱劈了,但依旧十分有韧性,可她这一刀下去,竟能轻松将其斩断。

    院子里散发着怪异的紫光,在光色映衬下,木屑横飞,老婆子手起刀落的身影,如同是一个在拆解人骨的屠夫。

    每落一刀,她便阴阴地咧一下嘴,那表情似哭似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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