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气冷了,桑榆越发懒的动弹,每日里都瑟缩在寿安堂祖母的身边,整个人安静的很,经过一段时间的学习,偶然下雪时,她也能出口成章,感慨下时光。

    若是清早起床发现下了雪,她便会故作沉思状,倚着窗口看着外面的鹅毛大雪道,“归鸿声断残云碧,背窗雪落炉烟直”

    若是哪天林瑶兴高采烈的折了梅花来给桑榆看,桑榆便会闻着花香,眼睛一闭,微微一笑道,“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

    若是哪天阿月说了一句今天怎么这么安静之类的话,桑榆便会从书中抬起头,眯着眼睛看向远方道,“榆柳萧疏楼阁闲,月明直见嵩山雪”

    每当这时阿月便也看向远方,想着找一找嵩山在哪里。

    长此以往,李嬷嬷难免有些忧心,终是一日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和林老太天道,“瞧着五小姐这几日吟的诗词多薄凉,老太太可要注意些好。”

    这些林老太太又怎能没发现便笑着道,“这样大的姑娘,又识些诗词的最是感慨风花雪月的时候,我们只瞧着别让她看些小家子气的,格局小的就是了。”

    因此李嬷嬷也只好作罢,日日看着五小姐捧一本书,从最开始的《千字文》到《三字经》,慢慢的又换成《女则》、《女戒》,随着冬天过去桑榆手上的书又换成了《唐诗》、《宋词》等。

    而李嬷嬷再回想五小姐刚来林府和如今的样子,虽然只是过去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但这性子好像又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若是仔细看来又好像没变,还是那个总在老太太怀里撒娇,时不时犯点迷糊的五小姐。

    桑榆在寿安堂窝了一冬天,到了开春的时候就不好再以天气寒冷的借口拒绝林瑶的相邀了。

    终于在一个没能推脱的日子了,桑榆前来风竹轩,谁知刚进屋就听见里面安氏十分喜笑颜开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如此,真是天大的喜事了。”

    桑榆没等走过去,便见到内里林瑶出了来,带着桑榆给着安氏见过礼便赶紧和着桑榆回到自已房间。

    只见一冬天没见林瑶房里又多了不少好东西,比如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香炉那也是价值不菲的,想来这一冬天林瑶又找安氏要了不少体已。

    林瑶见着桑榆坐在一旁看着自已的房间,心里好不得意,经过前段时间高嬷嬷的教导,林瑶算是明白了,真正的大家小姐是不需要把自已房间装饰的富丽堂皇,只需要低调些,有内涵些便可以了。

    所以这一个冬天林瑶都苦思冥想,费尽心思的才将房间打造成这个样子,就连一向刻板的父亲见了都十分满意。

    “你知道母亲为什么这么高兴吗?”

    这点桑榆又去哪里知道,只好摇摇头,林瑶见着自已知道别人不知道的心里更是得意,面上又柔和了些,“大姐姐未来夫婿我们的姐夫你总知道吧!”

    桑榆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却是有这样一个的人便道,“嗯,这个自然记得。”

    “早上那面传来消息,说是大姐夫中了进士,如今铁定了进翰林院当庶吉士了,只等三年后再考正式安排去路了。”

    这可着实是个好消息了,只是桑榆却有些糊涂,按理说安氏对着大姐姐的事情向来不是十分上心,怎的大姐夫这事她却这么开心。

    如此桑榆想了一天,直到睡前想起了高嬷嬷说过姐妹同气连枝的话时,桑榆这才明白过来,大夫人必定是不想大姐姐嫁的夫婿有太高的成就,这样会长了冯姨娘的气派。

    然而若是嫁的太低,将来关乎到林瑶的亲事,所以如今这样便是最好的,只成了庶吉士,到时候说出去也好听,如今又没有实职,三年后能怎么样一切还不一定。

    想明白其中关卡,桑榆也就安心睡下了,只是在梦中她又一次梦见了那个小村落,梦见了自已的二肃哥哥,不知不觉得泪水又一次涌了出来。

    等待桑榆第二天起床,只觉得心情沉重,情不自禁的就拿起了那些诗词,一字一句读的直入心扉。

    本以为大姐姐要等到年末才能离开这个家,不成想刘家那面要提前成亲,将婚事定在了夏末,整整提前了半年,如今距离那时候还有两个月的光景了。

    好在从去年起就已经开始筹备,如今虽是提前了,但也不至于手忙脚乱,桑榆看着大家日渐忙碌起来,而高嬷嬷更是停了几个小丫头的课,开始只专心忙起林乐梓来。

    桑榆空闲的时间久更多了,还不等她问,便从林瑶口中得知为什么要提起成亲了。

    原来是那刘侍读的大夫人也就是大姐夫的亲娘病的越发严重,所以两家一合计便想到了冲喜的法子,想着冲一冲说不定能把病冲走。

    但是林瑶又悄默默的告诉桑榆,虽然话是如此说,但其实是因为若是大姐夫的亲娘去了,那大姐夫便要守孝,这一耽搁又是三年,两家都耽误不起,这才着急忙慌的成亲。

    而这婚期也定了下来,两家合了八字,又请了人来看,都说七月二十八号是个好日子,便定在了那时。

    这骤然把婚期提前,可极坏了冯姨娘,她本想等着中秋节的时候趁着林铮高兴哄得林铮在给大姑娘多添些嫁妆,谁知这下在中秋节前就给嫁了。

    这几日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将林铮请到瑰院,或哭或闹、或哄或骗的让林铮松口。

    而冯姨娘不愧是跟了林铮十几年的老人了,句句往林铮心窝子上戳,从林乐梓出身时干干瘦瘦的众人都说不成了开始一直说到这么多年林乐梓将父亲看成英雄一般。

    几乎每晚林铮从瑰院出来,第二天总要告诉安氏给大姑娘的嫁妆里再添些什么,起初大夫人不以为然,如今一晃过去了小半个月安氏在好性,也耐不住有些生气。

    就在林铮又派人告诉安氏给大姑娘在添个铺子的时候,安氏终是忍不住直接告到了寿安堂。

    而此刻桑榆就在帘子后面,众人看不见的地方听着前面的动静,不用看桑榆也能想到,老太太必定是嘴角微微向下,严肃的面庞,而父亲则是一脸茫然,不清楚自已错在哪里,而大夫人则是泰然自若的样子,冯姨娘定是一面惶恐,小心不安。

    而正如桑榆所料,此刻前厅正是这样的氛围,老太太看着下面神色各异的三人微微有些头疼,今早安氏破天荒的前来请安,伺候自已用饭。

    没几乎话就聊到了大姑娘婚事上,结果不等自已说什么,她又转了话题到嫁妆上,自认为不动声色的将一切都告诉了老太太,但老太太从她第一句话起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自已又将其稍加总结,总之,自已的儿子被一个狐媚子缠着给一个庶女添的嫁妆越了规格,她这个大夫人很不满意,所以来找自已做主了。

    看着安氏愤愤的面孔,老太太终是揽下了这个瓷器活让人把林铮和冯姨娘都叫到了寿安堂,然后便有了方才桑榆所想的那一幅画面。

    “母亲,不知您大清早的叫儿子来可有什么事?”

    还是林铮受不了这般寂静,先开了口,林老太太见着有人开了口,自已也就不在绷着了道,“倒也没什么,只是大姑娘婚事将近,我这个做祖母的总不好置身事外,所以便来询问一二。”

    林铮看了眼一旁的安氏,直觉告诉他事情定然是没有这么简单的,但是如今林老太太不先捅破窗户纸,他也不好说什么,只好如实禀报。

    终于到了嫁妆一项,林老太太便道,“这女儿家去了夫家唯一能傍身的便是嫁妆了,不知道大姑娘的嫁妆筹备如何?”

    此言一出冯姨娘一下恍然大悟,看了一眼一旁微微有些得意的安氏,心内的念头飞速运转着,难怪这个从来不喜欢自已的老太太如今也叫了自已来,怕是要问罪的吧!如今也只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一旁安氏早有准备,听见林老太太如此问,便赶紧拿出一张纸单,双手奉上老太太手中。

    林铮看了眼安氏此举也总是明白了今天的主题,纵然此刻心有不满,但也不能表露,只好静静的等着上方老太太的态度。

    而林老太太早上听了安氏说了一二,本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如今看见嫁妆单子还是有些震惊,这哪里是庶女出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嫡女出嫁,虽说林乐梓是长姐,感情非比寻常,但也不能如此跃了规矩,若真是这样嫁过去,岂不让刘侍读以为林府没有规矩,看不起他们刘府。

    如此想着,老太太的表情便越发严肃,看到最后直接将那单子拍到桌子上,“糊涂,这是谁的主意?”

    安氏见到林老太太发难,心里简直乐开了花,只是面上却要期期艾艾的,憋的她好不难受,安氏想着以往冯姨娘的样子,故作可怜道,“儿媳自然是听从老爷的。”

    林铮此刻对于这句话没有多少惊讶,倒是对安氏此刻的语气十分惊讶,想不到她还能说出这样乖巧的话,真是惊掉了他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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