委屈,太委屈。

    喉咙里好像卡了一根大大的鱼刺,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夜幕也无法掩饰心里的悲哀,任凭眼泪在风里飞。

    想起刚看过的一本书,里面说“雪花之所以是白的,是因为结晶颗粒之间有填充空气的间隙。如果我们挤压一朵含有空气间隙的花使空气散出后,软绵绵的花瓣将变得黯淡无光”。

    此刻的我,像极了这被挤压了的花,不仅心里黯淡无光,觉得整个人都要卑微到尘埃里。

    不想马上回家,但一时却又想不到可去的地方。

    拿起手机,把通讯录从上翻到下。想给老公打电话,但告诉他会有怎样的后果,不用想就已经知道,他会不会直接掂把菜刀杀上人家门都不好说,还是不能让他知道。

    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号码。

    “燕子吗?”我擦干眼泪,清了清嗓子,听到电话通了,试探地问。

    话刚出口,才想起这个电话已经不是燕子的了,准备挂掉。不料,电话那头却传来熟悉的声音。

    “谁?小兰?!是你,你个死妮子舍得打个电话了,你之前号码是不是换了,找你找了好久都没你消息,你现在在哪儿呢?!”那边燕子难掩责怪,语气里却满是欣喜、激动。

    我和燕子有两年没见了。

    燕子是我中学到大学的同窗,又是室友,又是最好的朋友。毕业后,我们来到同一个城市,就是为了以后还能常见面,继续做伴。她当着老师,我做着编辑,刚开始的几年,虽然在不同的单位,也在不同的城区,但每隔个十天半月我们都会约着一起出去玩儿,去爬山,去唱歌,两个人疯疯癫癫,傻呵呵的乐。

    六年前我结了婚,她单着,两个月一见。

    五年前,我生了孩子,她还单着,不知不觉,半年才得一见。

    两年前,我坐公车时,被一小偷盯上,下车发现手机不见了。换了个手机,又因为工作需要,换了个电话号码,谁知道打过去给燕子,已经号是人非,一个男人接的,说我打错了。我去她学校,她同事说她离开了。带着种种疑惑,她就这样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干净彻底。

    “真的是燕子吗?你还在用这个号?你没换号?你还说我,你这两年去哪了儿啊?你现在在哪儿啊?”我一连串的问题等着她回答。

    “我已经不在原来的学校了,换了份工作。现在住XX大厦,好像离你们单位之前的办公楼不远。你还在原来的单位吗?”她兴奋地说。

    “哦,原来如此。”我更加困惑,这两年她都干什么去了。

    “你发个定位过来,我现在过去找你。”她迫不及待要见面。

    “好,你等一下哈。”我挂了电话,发了个定位过去。

    发完才意识到,这是大街上,该找个咖啡馆或甜品站会好一点。又想起估计已经被眼泪冲花了的妆,想想还是就这样吧。这灯光,正好可以掩饰一下自己的狼狈。

    十几分钟之后,燕子从一辆朱红色的士车里下来,出现在我面前。一双平底缀着蝴蝶结的小黑皮鞋,一件及踝的带有小碎花的黑色长裙,背了一个单肩的书本大小的红色皮革包,头发在后面束成了一个低低的马尾。整个人变淑女了很多,就是眼睛四周好像有些虚,皮肤白得好像擦了太多粉。

    我俩在这样的秋夜,这样的大街上,就这样见面了。本来想着应该很激动兴奋的,四目相对,却彼此沉默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说,“我们是不是该来个拥抱。”

    于是四只手相互交错搂住了对方,她抽泣起来,眼睛里闪过一丝丝泪花。

    “怎么了?我们应该高兴才是!”我帮她擦了擦眼睛。

    “嗯,嗯,对,你说得对,我这是怎么了?”她尴尬地捂住了双眼。

    “你好像胖了。”我说。

    “你瘦了不少。”她说。

    “走吧,我们沿街走走,聊聊天儿。”我拉起了她的手,整个手掌肉肉的,很舒服。

    “要不找个地方坐一坐,”她提议道。

    “算了,不想去,还是遛街吧,我们以前不是经常这样干。”我想起以前,似又看到两个熟悉的背影。

    “那时候咱穷死了,当然逛大街省钱啦,傻妞!”她总喜欢这样叫我。

    “不管怎样,我还是喜欢这样。”我执拗地说。

    “好——吧,两个大傻,傻逛街,哈哈!”她的幽默感又回来了。

    “你!哈哈!”一下被她逗乐了。

    我们一边笑,一边沿着马路走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好像都陷入了沉寂。一路黄色的落叶,被我们踢来踢去,成了无辜的玩具。

    “傻妞,说吧,今天遇到什么事了?电话里你声音有些异样,过来就注意到你好像哭过。”正走着走着,她突然问。

    “没,没有,没什么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已经不想再寻求安慰了,自己的事情还是自己消化吧。

    “肯定有事,别再装了,我太了解你了。你一向坚强,不会无缘无故,也不会轻易掉眼泪。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还瞒着我!?”她有点生气。

    “真的没事!”我继续掩饰着。

    “你不说,我走了!你没把我当朋友!”她真的生气了。

    我拉住了她的胳膊,使劲摇了摇。

    “你别生气,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解释道。

    “不急,我有的是时间,慢慢说!”她盯着我的眼睛,冷静地说。

    见她如此,我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把今天公司和餐厅的事情跟她讲了一遍。

    “人渣!!怎么会有这样的无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啊!也不撒泡尿照照!”她气得撸了撸袖子,像要打架。

    “我上班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碰到。恶心至极。”我望向深深的夜空,好想问下这星笼月照下,怎么会生出这样像苍蝇一般的人。

    “你等着,我给你出这口气!让他妈的为自己的行为付出该付的代价!就那熊样儿,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燕子越说越气愤。

    “不行,你打不过他,再说也违法!我已经想好了,大不了辞职不干了!我明天就去递辞职信!”

    “软弱就是对恶行的纵容!你就是太软弱!”燕子愤愤地瞪了我一眼。

    “公司要钱发工资,再说了,我不想你为了我的事有什么麻烦!虽然我真的会很感动!“

    “你就是太会为人着想了,你们那个张总也绝不是什么好人,绝对伪君子一个!他俩肯定是串通好的!”燕子若有所思地说,“哪有那么巧的事!亏你这么死心塌地的为他卖命!愚蠢至极,你真是!”

    “我没敢多想,真不愿意多想。”想到这好累,我整个脑袋都像灌了铅。

    “不管你怎么说,我知道你也是担心我,这口气我一定得出了。朋友就是要两肋插刀!”燕子坚持着,眼神里充满了深沉地坚定。

    “我的事你别管了!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要你刀插两肋!我要我们天天都可以高高兴兴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制,我似乎已经看到燕子跟人打的头破血,场面可怖的样子。

    “你多大人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放心吧,我已经不是之前那个愣头愣脑爱冲动的小姑娘了。”她哈哈大笑起来。

    我看着她,整个人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还是之前的她,却又不是。但心还是那么热,情还是一样真。

    十年前的一幕,又重新浮现在我面前。

    那时候刚上大学,一个别班男生天天纠缠,不是每天一封情书,就是在我宿舍楼下,对着我们宿舍窗户,抽风了似的带着两三个朋友一起大声喊我的名字,连续十几天天天如此。

    我那时候只知道躲,整天吓得不敢出教室,不敢出宿舍,从宿舍到教室,必定拉着燕子。燕子忍无可忍,一天,趁着他们又在楼下喊,一盆洗脚水浇了下去,北方的秋天是有些冷的,那几个人的遭遇可想而知。当时我们看着他们狼狈相,笑到胃抽筋。

    可是后来,不记得隔了多久,只记得是那一个冬天里第一场雪,下得不大,却很冷。燕子下自习有事没跟我一起回去,在回宿舍的路上,突然有人就从她身后把她抱住,拉到了学校围墙边的小树林里,然后十盆冷水从头到脚,一遍一遍的浇。那一晚等她艰难地回到宿舍,衣服外面已经结了小冰渣。紧接着高烧连续几天,躺床上还说胡话......

    “放心,这次我不会泼人洗脚水,也不会被人泼。”她好像知道我在想什么,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回忆。

    我已经开始后悔了,不该跟她讲今天发生的事,还有那个恶心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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