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元宝帮着雁无伤说话。而是他们坐的是金四家的车。他们大呼小叫,这是不给金四家的脸。几个孩子不知深浅。回头金氏知道了拿她开刀就有苦头了。

    童顺住了声。身边的金玲一脸的愧疚。她觉得雁无伤可怜。另一边坐着的马山杏朝她撇了撇嘴。她不好再说话,低下了头。

    平时谁要是敢同雁无伤说话交好是要受其他人的排挤的。她爹在村里有些名望。他们不敢欺负她。只是怕元宝回去多嘴,雁无伤会被她婶娘打骂。

    雁无伤面无表情的坐着。金玲脸上的表情她看见了。之所以没应她的话。是不想给这个存善的孩子找麻烦。

    车上没了声音。只轮下的摩擦声传的清晰。

    这条路她走了很多次。都是进城卖货。

    她愿意进城。起码能躲过繁重的体力活。坐车虽辛苦。但无法与那相比。偶尔她还能瞒过那个四婶娘偷偷的留下几个钱。给自己和哥哥买糖吃。再多她不敢留。四婶娘金氏对钱财看的紧。她每次都极为小心。

    车上的安静维持了只一会儿。童顺便挑起话头。元宝没再拦着。只要不是连着金四家的。说什么她都懒得管。

    倒是雁无伤让她觉得纳闷。一路上不见她开口。眼睛只盯着外面瞧。这秋天的荒郊哪里有什么好看,她还能瞧出花来?

    城门在望,金玲她们三个都兴奋的向外张望。她们平时难得出来。乡下孩子,就算家里宠着也是要做些活计的。进城的时候有限。来了也多是卖东西,或者买些零嘴儿、小饰品之类。今日没有大人跟着,这三个是打算好好逛一逛了。

    她们三个最大的是马山杏。十四了。童顺十一岁。金玲九岁。比雁无伤大了一岁。都到了爱美的年纪。马山杏去年就定了亲。

    进了城门。行至停车的地点。几个人都下了车。老刁卸下东西等在此地。

    “一会儿你自己去送货。别短了钱。回来就到车上等着。你们几个也紧着时间。晚了可不等!”元宝嘱咐道。

    没等她们应声。就听见街道的另一端有人呵斥。

    “哎!哎!---让开让开!说你呢!没听见啊!”半路横出的声音极为刺耳。

    只见一辆极为华丽的马车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不远处。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都驻足看过去。吵吵嚷嚷的乱成一团。

    那辆马车的前面有一辆牛车。估计是付不起车位钱,自己赶着进来了。却不敢行至过远。只能就近的看着。因为规定集市的中心不允许农畜进入。就连卖农畜的场所都安排在集市的边缘。

    “对不起―我―我―我爹让我看着车。我―不会赶车。牛拴住了!”一个男孩结巴的说道。

    “靠边!你们把绳子解了!弄出去!臭烘烘的东西也敢弄进城里!扰了公子你赔得起嘛!------”

    那孩子自然是求饶过。他爹出来会找不到他。

    他们哪里答应。七手八脚把牛车弄走了。看热闹的人群也跟着散了。

    这是穷人和有钱人的区别。看不顺眼就可以找麻烦。那辆牛车根本就不碍事。平常也有人停。今天偏遇上了这些涨势的奴才。狗仗人势的事情他们见得多了。也没人敢出声抱不平。那辆华丽的马车太过抢眼。里面也不知坐了什么人。几个奴才叫嚣了半响,也不见马车中的主人出过声。

    “别看了!小心被盯上!刚才的话都听清了?”

    金玲三个赶紧回答。带着自己的东西走了。边走边回头,不时的看眼那辆马车。

    雁无伤嗯了声。元宝瞪了她一眼。把篓子扔给她。便三步两步的离开。

    雁无伤见其他人都走远了。她靠在街边的角落。把篓子背好。

    太阳出来有些刺眼。街上行人更多了。今天正逢集日。十里八村的人都赶集。从城门处那边又涌过来不少。

    她要送的东西是一些药材,不值几个钱。都是家里的仆人们平日上山采的。金四的老婆爱钱如命。即便是小钱儿,也舍不得不赚。

    常去送货的那家药铺她熟识。看她可怜,偶尔多给一个大钱。她会喜上半天。

    不能耽搁了。她整理下衣衫。往集市那边走去。

    对面那辆马车走了。雁无伤无意中发现那是辆空车。车行之间,风带帘动,却半个影子也无。那仆人为何在市口这么吵嚷?平白的惹人厌烦吗?她不这么认为。可想不出是为何?不禁暗自好笑,真是出来不计烦恼事。她还有闲心想无关的事----

    除了送货她还有别的事要做。从纪家药铺出来。她把大钱揣好。今日多给了两个。因为成色比往日的好。

    纪家药铺在北街。接近集市的中心。好些人就近买药。非常的方便。

    她看了看天色,还早得很。中午饭应是在集市吃了。元宝不会好心给她买东西吃,不过是早起带了两块饼子。还有一囊水。她都放在了篓子里。

    心里惦记着自己的事儿。脚下加快。她怕元宝半路来找她。又紧走了一段。来到一个不起眼的药铺门前。

    “哟,小丫头又来了!今儿带了什么?”店里的活计是个上了年纪的人。胡须有些花白。见着雁无伤眼睛眯着打招呼。

    “大爷好。”雁无伤进门把背篓拿下来。从怀里拿出样东西。

    “刘掌柜可在?”她微笑着问。

    这家店看着不起眼。但凭她的观察不比那个纪家药铺差。从她第一次来这里就注意到了。她不过一个小丫头。之前那点小动作。人家还看不上。只今天带来的东西有些分量。不晓得这山中所得,会不会和她预想的一样。她略有迟疑。

    “正接待客人。小姑娘和我说也一样!”伙计仍笑眯眯的说道。这小丫头前几次带来的药材成色不错。且保存的也好。

    “您看看这个。”雁无伤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

    那伙计打开布袋一看一惊。这---他确定不了。

    “小姑娘,你先等一等。我拿去给掌柜瞧。不会骗了你的!”

    雁无伤点头。她人小无势,人家想欺负她很容易。既然拿来了,她也赌一赌。但凭人家赏了。

    不一会儿。伙计出来了。

    “小姑娘,这东西从何而得?可说得吗?”

    “山上采的。”实话实说。伙计犹豫了下。这个小姑娘看似瘦小。却有一股子韧劲。第一次来的时候比现在还瘦弱。八岁的年纪,这副身子。家境定是不好。他目光闪了闪。

    “小姑娘可知道那东西的价值?”伙计又问道。

    雁无伤摇了摇头。这东西在此值多少银子她是真不知道。

    “掌柜说给小姑娘这个数可行?”伙计比划了一个指头。

    一百两?也行。她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东西是好,也是祸。她很清楚。既然拿出来了,想再放回去不可能。平白抢了不给钱,她都没地方要去。于是雁无伤点头。

    “好,小姑娘等着。我去拿银票。”

    不一会儿,雁无伤手里多了张银票。

    一万两?雁无伤心下一愣。随即对着活计说道:

    “大爷,能给我一些零散的吗?”整张的银票兑换起来不便。散碎一些用起来方便。她是为着将来打算。

    伙计不禁多看了雁无伤几眼。又进去了一会儿。给她拿来不一样面值的。

    雁无伤看也没看。包起来收在怀里。谢过了伙计。出了门。

    她一连串的反应让伙计缓不过神来。活了一把年纪。没见过这样的孩子。等他转身要去复命。身后已经站着两个人。

    一老一少。一个是刘掌柜,一个是贵客。想必也把刚刚的一幕看在了眼里。

    “那小姑娘居然在那么多银子面前表现如此。着实不可思议。”刘掌柜看着门口的方向说道。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这样的孩子来?那穿着与那反应令人难以相信。除非那小姑娘不识字,不认得银票。看似又不像,真是怪了。

    “公子为何出那多银两?若是少些---”伙计出口。未瞥见刘掌柜的不悦。

    “公子仁厚。怎是旁人可比!”刘掌柜道。

    伙计知问错了话。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他是觉得一个穷人家的,给那么多钱不一定是好事。却忘了问的对象是公子。

    只见公子长立优雅。俊颜之上丝毫未变。只目光未从门口收回。似有所思。

    “是老奴无状了!”伙计老面通红,忙说道。

    半响,就在伙计和刘掌柜挨时间揣度的时候。这位公子慢条斯理的说了句。“此参万金难求。”

    没惹公子不悦就是念佛。刘掌柜一身的冷汗。暗骂伙计白活了那么大岁数。问得什么银子!也没有那么问的!那意思不难被曲解成旁的,尤其是这位爷!给一个小孩子那么多银子的确令他觉得不妥当,他当时也觉得要问清楚,或者把银钱给那孩子父母。本身这件事情就透着奇怪,那么小的孩子拿着那么值钱的东西来。

    可有公子在场他就做不得主。也不敢揣度公子的心思。难猜他为何这么做。但愿那个孩子能保住钱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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