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栖楼黑着脸,大手一挥道:“继续撞墙!”温方依令而行,带着人继续在豁口侧数步外继续撞击,不一会儿,又是一个约一人宽的豁口出现。

    在不断的撞击下,整面墙渐渐开始垮塌,除了院门附近,整段院墙多处出现了大小不一的豁口,对于刘正风一方而言,地利的优势大大消失。好在这面院墙的长度并不甚宽,最多不过七八丈,刘正风现在手下还有约五十人,暂时还能够在豁口处抵住燕栖楼的进攻。

    战至酣处,刘正风也提刀上阵,他经验老道,技艺娴熟,几招之下就劈死了两个急躁冒进的元兵。

    燕栖楼这边的元兵不过两百人,占了出其不意的便宜,一番突袭后,元兵只折了二三十人。现在双方一占地利,一占人多,打得难解难分,谁也不肯退后。不过顺天军的士卒都是刘正风亲卫,这些人不仅最为忠诚,而且战技在中军最为突出,靖安军的士卒经多日训练后,也是激发了血性,拼死不退,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在院墙的残垣上就至少倒下了四十人,而元军的尸体就是一多半。

    温热的鲜血顺着地势自高至低流淌,墙外本是青石铺地,血水漫上去,踩上去呱唧呱唧的非常湿滑,更加不利于进攻一方展开。

    元军士卒见伤亡如此之大,渐渐胆寒,有的人就想出工不出力,只是挥舞钢刀在后呐喊,即便是前锋线的士卒也渐渐少了舍身上前的勇气,只是举着钢刀与对手不断相击。

    看着惨烈的交锋,燕栖楼心内开始急躁。城内还有约五百贼军,自己虽然已经在城内预留了二百多士卒,并且还引着一个千人队入城,论实力自然稳操胜券,但是南城门目前可是控制在贼军手中,若是城外贼军趁机由此入城,城内之战恐有变数!

    特别是为了袭城突然,这次计划是河东的元军先行发动,而益都大军因为陆行,为了避免惊动沿途的顺天军斥候,不得不延缓进军,这个时间差大约一个时辰,所以燕栖楼等必须夺下城门,并据守一段时间,若能将两个城门全部夺取最好!

    至于靖安军的一个百人队突然入城,这点力量还不放在燕栖楼眼里,但是毕竟说明靖安军部多少有了防备,这可不是好兆头。

    自夺下北城门后,燕栖楼就令人引着部分元军杀奔南城门,希望借着兵力优势一举拿下,这几日那里有多少看守人马早就查探的清楚,不过是半个百人队而已,而杀过去的头拨元军足有三百!

    至于城内的几个贼军百人队,自有入城的元军对付!

    燕栖楼令前锋线的士卒退下,令站在后面的一波士卒冲上去,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再令多点火把,把这个院落外照得如白昼一般。十几个弓箭手和弩手也悄悄调过来,择机发动。

    城内各处厮杀的血流满地,城外也是一波三折,险象环生。

    河东的元军悄悄渡河而击,因为有了刘启的接应,其余各部和县城警卫一时都没有发觉,一支元军直接入城,另一支元军已经静静的潜入到了秦占山部的大营外。

    这支元军正是唐兀卫李振雄所率领,加上棣州的元骑约千骑上下。

    自买奴、也先下定决心连夜南下偷袭后,李振雄就按照计划首先沿着河边小径潜行南下。因为是骑兵,速度快了步卒数倍,要不是严令不许打起火把急行,李振雄部肯定到达的更快。

    为了隐秘,元骑走的是河东,远离弥河,尽量避开可能偷渡过河的顺天军斥候。李振雄令众军举起火把,马不停蹄,一路南行。这条路狭窄崎岖,战马夜行极为不便,一路上有几十骑因为马匹崴了脚或跌伤而掉队,当绝大部分人马赶到了临朐县城外河岸时,包括李振雄,全身上下是汗流浃背,不少人是污泥满身,这是路上摔了跤。

    “大人,小的是城内细作潘贵,燕大人早已令小的在此接应。只待大人吩咐!”

    “甚好,现在敌军情形如何?”

    “河东官军已经渡河,自有细作引导其偷袭县城北门,燕大人说了,待夺下城门后,将在城头上放响箭,并举火把为号,到时请大人一展虎威,马踏城外秦占山部的贼营!至于刘、万、夏侯部的贼军将有我大元汉军负责袭营。”

    “那于小贼的大营如何对付?”李振雄其实对于志龙部最为关心,这个当初害得自己损失惨重,铩羽而归的贼头,自己与他的血仇不共戴天!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其部,但是听到潘贵解释,发现少了于志龙部。

    潘贵接着道:“回大人,因为于贼驻扎在城西,隔着刘贼等部和县城,此次实在无法实现第一波夜袭,只能放弃;至于秦占山部,大人尽管放心,适才刘启大人已经将其诓进营内,将之关押,现在秦部已经是失其贼首,只待将军一击,必可令其飞灰湮灭!”

    “哈哈,甚好,甚好!”李振雄开怀大笑,似乎已经看到了各部贼军在自己的铁蹄下望风披靡。“此次作战,你们情报司功劳甚大,本将战后自会为你等请功!”

    “多谢大人!”潘贵喜不自胜,自己阴差阳错被燕栖楼相中,成了情报司的外围人员,但是外围人员也是在情报司的名册上,可以领薪俸,不再是街头混混之流。只要这次大功评定后,自己在情报司转为正式编制是应有之义了。这可比做大户家奴的地位是天上地下之差!

    秦占山虽然与刘正风、于志龙不合,但是与元廷的关系也是势同水火,今日刘启请其来自己大营饮酒叙话,席间私下相询是否愿归附元廷,秦占山总是不应,眼见元廷大军就要发动,刘启可不敢放他回去,现在既然已经挑明利害,这秦占山无论如何也留不得!于是老友宴请变成了鸿门宴,秦占山及亲卫全部做了阶下囚!

    河岸处刘启所部的哨楼已是形同虚设,沿岸士卒皆是刘启心腹,哨楼上面虽然插遍火把,但作用已是为渡河的元军步骑照亮而已。

    李振雄传令属下在内应的引导下悄悄渡河,运动到潜伏地。这处地方是潘贵早已探查好的一处隐蔽之所,附近多是灌木丛,半人高,间或杂有许多正在转黄的芦苇。此处距离秦占山部的大营约有五箭之地,中间多是空旷无物,没有什么遮掩。

    元军骑队都隐藏后,李振雄就急切的注视着城头的动静,潘贵在他身后处,心里也是忐忑,不知燕栖楼的结果如何。

    河东汉军的目标与李振雄部不同,双方的路线和隐蔽之所也不同,燕栖楼、温方主要负责城内的夜袭,无法亲自过来与尹万户、李振雄接洽,只得将这个任务交给一向表现不错的心腹和潘贵了。河东汉军步卒过河后就与唐兀卫悄悄分开,分别遣往各自的已毕地。

    黑夜里元军人马都保持安静,只有微微的夜风吹过来,带着浓浓的湿气,潘贵睁大双眼,只能看出远方淡淡的城墙和秦部大营,那里分别有一些火把等照明物,远处望去有如点点火星。

    终于城墙上亮起暗号,两支火把在不断的划圈!

    “大人,信号来了!就是这个!”潘贵兴奋地低声叫起来,同时听到的还有一声嘶鸣,那是响箭的声音。

    “全体上马,砍他娘的!”李振雄更加兴奋,雪耻的时刻到了,先把眼前的贼人杀个干净,再去找靖安军贼去。

    号令一下,这千多骑立时上马行动,先是逐队缓步迈出灌木丛,一边行走,一边整理队形,待全体在空旷地摆开后,已经形成一个巨大的锋矢阵型。

    李振雄也不鸣号,轻声下令后,一个百骑队当先作为箭头慢步前去,马速渐渐加快,数百步的距离转眼就至。大队人马则随后跟进。

    潘贵等事先已经探得此处地面多是沙土地,土质足以承受骑队的奔驰。即使有些水洼也不会影响骑兵的奔驰。

    蹄声渐渐增大,转而轰鸣,当秦占山大营门口的哨兵发现异常时,仅仅是发出几声惊骇的示警声,其中一个哨兵还算清醒,赶紧敲响了身边的金锣,夜色茫茫中,响起了十几下声后就被元骑的滚滚洪流而淹没!

    人喊马嘶中,万金海部、夏侯部的大营外也有河东元军的数千士卒身影在破营而入!

    而临朐县城内早已经燃起数处战火,甚至出现了一些火头!

    在秦占山大营内,李振雄率领手下左冲右突,尽情的砍杀营内惊慌失措的对方将士,营内的戒备本来就比较松散,又失去了秦占山的统一指挥,即使有部分士卒在军官的大声鼓励集结下勉强形成了阵列,但是却得不到其他战友的有效支援,在元骑的反复冲杀下很快就溃不成军,做鸟兽散。

    刷的一刀,李振雄飞马再次劈开了一个敌卒的脖子,那头颅借着刀势冲天而起,一腔热血飞溅,不少溅在了李振雄的身上。

    “给我杀!一个不留!”李振雄兴奋的大叫,嗓子都因为心情极为激动而变得沙哑和变音,自出京师后只有今日才心怀大畅。

    身后的元骑纷纷轰然响应,再次鼓起杀气在左右砍杀。

    秦占山的大营中士卒不过两千,这千余骑兵除了留下一队在外警戒,支援外,其余人马一拥而入,几个反复冲杀后,就将营内的抵抗彻底摧毁,到处是燃烧的营帐和踏翻的火盆、火把,地上散布着一片片顺天军士卒的尸首,元骑不留俘虏,许多斗志已经完全丧失的士卒想放下刀枪,举手投降,但是元骑根本不问,只是尽情砍杀,终于部分顺天军的士卒看出元骑是要赶尽杀绝,有机会的就翻越营寨栅栏,深陷元骑当中的索性不再顾念个人性命,直接以命搏命,盼望临死前带走一个元骑的性命。

    “大人,此营内的贼军已经基本全灭,是否现在去支援河东军?”一个百户过来请示李振雄。

    李振雄看看周围营内状况,现在秦占山部的营帐,鹿角,栅栏等已经多被彻底捣毁,到处尸横遍地,烟火缭绕,再呆下去意义不大,些许贼兵残卒已经无关大局。

    “我们走,那边还有几个贼营尚未彻底踏平,今日定要杀个痛快!”李振雄指着角落里几处尚齐整的营盘,杀性大起。

    当日在临朐的挫败,今夜定要在临朐贼身上十倍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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