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忙啥那”永远是一样的开头,每次给我发短信,第一条准是这句话。

    “在树根低下乘凉那,你怎么样了”我回复道。

    “我去海边玩了一下子,捡到了几个海螺,大树根底下最好别坐着,狗总往那撒尿”老五平时说话就是这样让人窝心。

    “擦,你和二还有大鸟工作怎么样了,还有心去海边玩”我从树根底下站了起来,边走边发。

    “呵呵,大鸟找到工作了,他和二一起去一个超市应聘广告员,超市经理没要他,要的大鸟,给他郁闷坏了,这不非要拉着我出来散散心”感觉老五的字里行间有些幸灾乐祸之意。

    大鸟也是个神人,上大学那会儿,他家给的学费他一文钱也没有交到学校,每日里到了华灯初放之时,都会提着一个洗浴包去那莺莺燕燕之所,痛快一番,最常去的是一个叫金辉的洗浴中心,听说一进去,门口坐着一排只穿肚兜三角的小花骨朵任你采摘,但价钱也不便宜。

    一直有贼心,没贼钱的隔壁二吃了三个月泡面,在毕业之前买了一盒威哥,他寝室老八又资助了他一根儿童肠和俩鹌鹑蛋,跑到里面包了一夜,出来后说得天花乱坠,好像自己被大猩猩附体一般。不过吃了三个月软塌塌面条-子的他,就算是有威哥相助,也不知道真的行不行。

    隔壁二还会做个电脑系统,那时候会做电脑系统的人还不多,经常有人求他帮着做个系统,这样隔壁二一向自我感觉良好,没想到此次去应聘,竟然还不如一向被他看成干啥都不行的大鸟,这对他的打击可想而知。

    “一个月多少钱,你工作怎么样”听到大鸟找到了工作,我的心也是一紧,忽然有种想要出去的冲动。

    “一个月八百五,在那超市住,不供饭,我现在也在联系一个装潢公司,明天去面试。”

    我放下手机,心情沉重的向房子走去,吃饱了就快乐的小黄,跑到我的脚下来回打转,不停的闻来闻去,看我不理它,自己跑到刚才我坐的树根底下,抬起后退撒了一泡尿。

    靠!我下意识的想用手去划拉一下屁股,手到中途又停了下来,摇了摇头想进屋换一条裤子。

    就在这时一阵摩托声从院外的路上传来,我抬头看时,一个身穿白色衬衫,蓝色牛仔裤,登着一双白色板鞋的女孩骑着一辆摩托车来到院子之中。

    女孩将摩托车停在院子中,一个跨步从车上下来,看到我站在站在院子中,对我笑了笑。

    一个看起来很爽朗的女孩,年纪跟我差不多大,披肩长发浓黑如墨,容长脸,细长眉,眼睛不大,但笑起来很美,如新月,红艳的嘴唇上有一颗小小的美人痣,露出的皮肤很是白皙。

    女孩用手梳理了一下挡在额前的头发,她的手指修长白皙,指甲尖尖的,看来平时生活得很好,经常干活的人是不会留长指甲的,就是想留也留不住。

    看到美女向我微笑,我不由得有些紧张,表情僵硬的对她笑了笑,还下意识的用手抚了抚鼻梁上的眼镜。

    就在我以为女孩要跟我说话时,女孩一甩头走进了屋中,我不由得一愣,也跟着走了进去,只见她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方便袋,直奔厨房蹲在橱柜底下一阵翻找,从里面拽出一个粗瓷坛子,打开之后将手伸了进去,在一阵哗啦哗啦的水声中,从里面摸出三个咸鸭蛋放在袋子中,站起身来走出房子,骑上摩托车绝尘而去,真的是绝尘而去,院子里的浮土在车轮与地面的摩擦力作用下,四散飞扬。

    “老妈,她是谁啊!”我回到屋中向诧异的问道。

    “是房东的大孙女,没事总来她奶奶这拿东西吃”老妈一边摆弄着放在屋里衣柜上的破电视,一边说道。

    “看着年纪不大”我有些心虚的说道,偷偷瞄了老妈一眼,见老妈的精力还集中在那破电视上,不由得放下心。

    “比你还小两岁那,离婚都两年了”老妈随口说道。

    “离婚了,还两年”我的心里顿时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也是嫁个农村的,另一个村的,出门同丈夫打工不到一年就回娘家了,死活就要离婚”老妈摆弄了一阵子天线,电视画面上还是全是“雪花”。

    “你弄得不对,向左边偏向一点”老爸看老妈始终弄不好,急躁的说道。

    “你行,你来整,瞎指挥啥!”脾气本来很大老妈直接不干了。

    老爸只好丢下烟头自己去摆弄电视。

    “咋还离婚了”对于美女,男人都很八卦。

    “还能因为啥,没钱闹的,你看她穿的样子,就知道不是一个能吃苦干活的人,平日里他奶奶也说她回家啥活也不干,就知道骑着摩托四处玩,摩托没油了,还向她奶奶要钱买,他奶奶那么大岁数,自己活着都挺难的,就指着租出去的那点地活着,做菜都不舍得多放油,有点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放在柜子里,那丫头一来几下就翻出来拿走了”老妈脸上有些愤愤不平。

    “哦”我不置可否的点了下头。

    “还有,她有病不能生育”老妈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的说道。

    “那是那个男的家不要她吧!”一般家庭都不能接受不能生育的媳妇,何况是农村。

    “不是,那个男的总来找她,让她更他回家,她有时候还来她奶奶家躲一躲,我都碰到两次了”老妈一脸,你要是不信,我就要发誓的表情。

    “行了,少说人家的事儿,自己管好自己家的事得了”老爸总算将电视弄好了,听到我和老妈说个没完,有些厌恶的说道。

    老妈瞪了老爸一眼不在说话,我也走了出去。

    听老妈的诉说这应当是个好逸恶劳,没有孝心的女孩,不过我的脑中依然闪过她的影子,不知道啥时候我能找个像她这样漂亮的对象,看来女人说男人对女人是用下半身思考的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的。

    草割完了,肥也上到一定的时候了,每天我就蹲在房子里玩我的贪吃蛇,以前没感觉到这个游戏有啥好玩的,可现在我感觉我已经对它入迷了。

    房东阿姨经常出去喝酒,这个屯子的人最大的爱好就是喝酒,可能跟他们的民族有关,听老爸说,去年夏天我家雇了一个达族的老头帮着放水(水稻顾名思义需要养在水中,但水稻池中的水经常会渗透到底下,这就需要用抽水机将地下水抽上来,在利用事先挖好的沟渠注入水稻池中,这需要有人昼夜看着,很多城市的朋友不知道,在此解释一下)。

    那个达族老头是个跑腿子(没有老孩子),非要我家每日给他结算工资,结算之后他就趁空去屯里买个一箱子啤酒,一堆鸡爪子什么的,晚扛着,锹顶着大白月亮,喝着酒,唱着歌,放着水,在我看来很有点电影中的意境,可老爸说他总是喝酒,怕他喝多了掉到水池子淹死,将他辞退了,老头不想走,说他岁数大了,干其他活也干不动了,就帮着我家放放水吧!

    可老爸还是坚决的辞退了他,不是老爸没有同情心,雇他要花钱,老爸为了省下钱给我交学费,自己扛着锹下地去放水了,想想白天老爸干了一天活,晚上还要放水,我的心很痛。

    转眼间八月份到了,一天房东阿姨和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年轻轻,看起来没张开,有些像小虱子的男的坐在她屋里的炕上喝酒,三人推杯换盏,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喝到高潮处,三人唱起了歌谣。

    那歌声,初始觉得忒难听了,只是听着听着感觉里面都是满满的真情,房东和那个老太太都哭了起来,歌声也变得时断时续,混合着哽咽抽泣之声,如同森林中年迈的动物在回味自己最后的岁月一样。

    我不知道她们在想什么,或许她们在想她们死去的老伴,若是丈夫还在最起码还有个人能为她们遮风挡雨,或许她们在悲咽自己贫苦的命运,若是当初有个好的出路,她们就不必在生活在这个满是泥浆牛粪味儿的小屯子之中,或许她们在感慨自己永不回头的青春,若是青春仍在,她们行路不必在步履蹒跚。

    我被这凄凉的歌声搅得无心睡眠,穿上衣服走到外面,盘膝坐在了蚂蚱子的车兜里,仰望星空,我有种想要一醉方休的感觉,好久没有喝酒了,上大二那会儿,天天跟寝室的同学出去喝酒,喝的我都有了酒瘾,每天晚上不喝三瓶啤酒都无法睡觉。

    可现在我想喝酒不是因为酒虫蠕动,而是想到了我的未来,没有工作,等到父母老去,我要怎么办,难道能当一辈子宅男,做一个人人嘲笑的跑腿子。

    也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停止了唱歌,我在车兜里见到那个没长开的小虱子扶着来做客的老太太晃晃悠悠的走了。

    等我回到屋中,听到房东屋中响起一阵瓷器打碎的声音,我探头一看,房东从炕上倒在地上,炕桌压在她的身上,全身沾满了各种油乎乎的菜汤。

    老太太似乎想要爬起来,但酒劲上来四肢无力的她根本就起不来。只能趴在一地碎片和残汤剩饭中大口呕吐,顿时一股比茅坑还要难闻的酸臭气充斥在整个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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