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震是个军人,步子又大,家旺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跟着他后头,遇上岔路了叫着指路,两人这才一路来到了主院。
    王熙凤和迎春已闻讯赶来,此时都在花厅里坐着。外头丫鬟见人来了,才想让他等等,就见他已经在廊上站着了。
    “小人张震,见过总督夫人。”
    邢霜在屋里听着,就觉得这人声音极大,虽隔着帘子,可字字句句听得一清二楚,心道不愧是军中之人。
    她笑着回道:“张将军一路辛苦,听闻此番张将军去福州送信,又护送李总督家人前往广州,实在功不可没。”
    张震还以为夫人叫自己进来是问情况的,谁知道夫人一开口就把自己一通夸,他还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夫人过奖,末将不过是奉总督之命,一切来往皆有两位总督大人决策,末将不敢领功。”
    邢霜在屋里抽了抽嘴角,王熙凤和迎春都忍不住噗呲笑了出来。
    这张震和李久安,两个明明都是军中小将,却一个精通交际,一个耿直的让人头疼。
    邢霜心道这人应该是个直肠子,便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张口就问:“这次来的,是李家什么人,来了几人,要来几日,可有说明?”
    张震一听,这才对嘛,立马回道:“回夫人,此次李总督夫人亲自随行,只带了两个丫鬟两个小厮。要留几日尚且不知,不过带的行李足有十个箱笼,怕是要住个一年半载了。”
    迎春再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拿着帕子的手直揉肠子。
    王熙凤也顾不得其他,笑着出声道:“那是个箱笼未必都是行李,我们救了她家幼子,只怕她是备了谢礼而来。罢了罢了,与你说了只怕你也不懂,多谢你来报信,还请你回头接人过来,我们还有重谢。”
    张震这才知道里头不止夫人一个,听到这女人的解释,才知道自己闹了笑话,可却丝毫没有尴尬,反而一抱拳道:“那末将就去接人去了。”
    说罢,这家伙转身就走,差点撞上了刚要上游廊的探春。
    探春哎哟了一声,往后一倒,张震赶忙伸手去扶。侍书在一旁还想接住她家姑娘的,谁知已经有人把姑娘接住了。
    探春只觉得自己腰间有双手臂绕了上来,硬如钢铁一般,还带着热乎乎潮乎乎的感觉。可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她人已被放正,那手臂也立刻随之离开了。
    “小姐当心。”
    张震一脸正义凛然的样子,看不出一丝刚占了一个姑娘便宜的尴尬,
    探春又羞又恼,刚想骂他是个登徒子,结果那人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这……什么情况?探春看着张震远去,嘴都哆嗦了。
    “他……他!”探春指着那人的背影,直跺脚:“别让我再见着你!”
    张震依旧走他的,仿佛跟没听见似的。
    但实际上,他听见了,只不过没理会罢了。
    张震这头还觉得奇怪呢,这位小姐方才还挺讲道理的。怎么就一转脸的功夫,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自己明明救了她,她不但没感谢自己,还在自己身后气急败坏的?
    嗯,果然就跟哥哥说的一样,女人心海底针。
    黛玉站在一旁也是看呆了,直到丫鬟掀开帘子,屋里邢霜问:“怎么还不进来?”两人这才往屋里去。
    进了屋,邢霜便问:“你方才冲谁嚷嚷呢?”
    探春红着脸,把方才的事情一说,最后道:“那人好生无礼,撞到我了,又占我便宜,还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王熙凤憋着笑道:“他不是还说了句姑娘当心么?”
    黛玉这里也笑了起来,摇着扇子遮住脸道:“那么耿直的人,怎么被派去送信去了,这万一一句话说不明白,岂不是耽误了军机。”
    邢霜乐了:“他回事还是顶清楚的,细节都不必我问,回的头头是道。只是这人情往来他却懵懂不知,方才还说李家的夫人带了十个箱笼,估摸着要来住个一年半载的呢。”
    黛玉听完大笑,探春的气也消了下去。
    一个压根就没往那方面想的人,你要硬说他是占便宜,也确实有点过分了。
    再说,他也不知故意要占便宜,也是为了不让自己摔倒才扶了一把。
    想到这里,探春噘着嘴道:“都说军中之人是大老粗,果不其然。”
    迎春突然笑道:“也不全都是,你瞧那李公子,就不一样。”
    正说着,廊上的丫鬟报道:“李公子来了。”
    迎春见他进来,知道他定听见了,也不遮遮掩掩,直接笑道:“瞧,不一样的来了。”
    李久安方才听见了探春的话,也听到了迎春的话,便问:“姐姐们在说谁?”
    迎春笑道:“那个去福州送信的小将,真真是个极耿直的性子。”
    李久安忙替张震说话:“耿直也是好事儿,在军中若是心眼太多,反不好管教。”
    邢霜站起来道:“好了,你既来了,便随我一道去门口迎一迎你母亲。”
    梅氏这边装好了车,那位报信的小将也回来了,一路引着车来到了总督的私宅,梅氏见大门敞开,知道这是来迎自己的,顿时心中感激无比。
    人家救了自己的儿子,本就是一份大恩。如今连待客之道都如此重视自己,可见对方在京中的那些好的坏的名声,有多少是真的,多少是别人谣传的了。
    梅氏才刚下车,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里走了出来,她顿时泪如雨下,叫了一声:“安儿!”
    李久安一个箭步上前,扶了母亲下车,又替母亲擦了泪,这才道:“儿子无事,让母亲担心,是儿子不孝。”
    梅氏哪里肯责怪儿子,这事儿也不是儿子惹出来的。本来身在军中,一心剿匪也是正事,儿子能留下性命,比什么都强。
    “梅夫人,好久不见。”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梅氏再一抬头,见一雍容华贵的妇人从门里走出来,她忙上前行礼,口中直唤“邢姐姐”。
    邢霜扶起梅氏,笑着请她进去再说,两人便携手往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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