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信与叶鸣这一番对话,并不是客套或者说是开玩笑,实际上两个人是在正儿八经的讨论如何分功劳。
    西南战事已经结束了,这份功劳就是一份天大的蛋糕,这一次的西征军都有份,按照道理来说,不管战事如何,主将的功劳永远是最大的,所以李信才会说把功劳大半给叶鸣,剩下的他与禁军将士平分。
    而叶鸣的意思是,李信占大头,剩下的禁军将士平分。
    其实两个人说话的结果并不能完全决定朝廷那边的赏赐,毕竟西南战事进行过程中,每一天的军报都是要送到京城里去的,京城里的那位天子,很清楚到底谁功劳最大。
    但是他们两个人商量出来的结果,最后会写进征西军的请功书里去,这份请功书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朝廷发下来的赏赐,毕竟李信与叶鸣两个人的意见,某种意义上算是“军方”的意见,朝廷是必须要给一些尊重的。
    师兄弟两个人,携手进了锦城。
    李信很注意细节,微微落后叶鸣一些,没有并肩而行。
    一行人进了平南将军府之后,李信早已经摆下酒宴,给这位大将军接风洗尘。
    众人都坐定之后,李信起身给叶鸣敬酒,笑着说道:“这一次,我征西军大获全胜,全靠大将军运筹帷幄,指挥得当,李信忝为禁军右营将军,在这里代替禁军右营的兄弟们,谢过大将军了!”
    说着,李信仰头一饮而尽。
    这会儿,叶鸣麾下的禁军还没有到锦城,叶鸣是快马赶来的锦城,听到了李信这句话之后,这位大将军也站了起来,长叹了一口气。
    “长安你折煞为兄了。”
    “当初你我分兵,你这边四万七千余人,为兄那里有九万四千余人,你带着这四万人一举荡平了逆贼,麾下还有三万余人,反观为兄,九万多人所剩已经不足四万。”
    叶鸣老脸一红,仰头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为兄愧对禁军。”
    李信摇了摇头,对着叶鸣拱手道:“师兄这话不对,小弟一路上都是取巧,唯一一次正面攻锦城,也还有汉州的义军相帮,两面夹击,才逼降了锦城,算不得什么本事,反观师兄,一路从汉中横推到剑阁,硬生生的踏平了剑门关,才是真本事。”
    靖安侯爷沉声道:“不是小弟溜须拍马,放眼整个朝堂,任何一个人过来,这会儿还在剑门关以外动弹不得,就算是叶师亲自来,也不见得能比师兄做得更好。”
    “师兄国之大将也!”
    李信这些话,固然有一些功利成分在,但是他说的话却基本上都是真的,剑门关这种天险,如果寻常的将军来,基本上都是束手无策,但是叶鸣却硬生生的硬啃下来了,不仅啃下来了,而且战损并没有到不可接受的地步。
    这便是一个名将的基本功,硬实力。
    易地而处,给李信做叶鸣做的事,肯定是做不来的。
    叶少保叹了口气,默然给李信倒了杯酒,同时也给自己满上。
    “剑阁一役,双方加在一起死了六七万人有余,若是在蓟门关,为兄一句话也不会多说,毕竟蓟门关是御敌于国门之外,死再多人都是应当的,但是这里是剑阁,是蜀郡……”
    叶少保长叹了一口气,闷头喝了口酒。
    “两边,都是我大晋的将士,都是我大晋的子民……”
    “加上你这边死的人,这此次征西恐怕死了二十万人。”
    叶鸣咬牙切齿:“这一回,李慎造了天孽了!”
    再冷酷的将军,冷酷也只是表象,只是面具,大家都是人,没有人会面对成千上万的尸体当真无动于衷,尤其这些人还都是本国国人。
    不过叶鸣其实算错了,这一次死的人远没有二十万,因为靖安侯爷放水,很多平南军是死在了“账面”上。
    李信陪着他喝了一杯,拍了拍这位大将军的肩膀,宽慰道:“师兄,这场乱子若不止于蜀郡,将来闹得大了,死的人远不止这些,最起码这一次死在西南的人基本没有平民,师兄算是立了功德了。”
    师兄弟两个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小公爷叶茂跪坐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给两个人倒酒,身子坐得笔直。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李信便开始详细说明,他这一边如何顺利拿下锦城的。
    从翻越摩天岭开始,一路说到李慎开城投降。
    大致听了一遍之后,叶鸣眉头深皱,他转头看了小公爷叶鸣一眼,然后对李信低声道:“长安,叶茂他这么多功劳?”
    李信笑着说道:“师兄放心,这些都会货真价实的功劳,没有半点水分,叶茂他这一路上,多次不顾性命,小弟拉都拉不住,这都是他拼命拿到的功劳,干净的很,没有一点脏东西。”
    小公爷听了李信这句话,高高的挺起了胸膛。
    叶鸣叹了口气:“我知道长安你不会作假,但是这里面有许多事情,除了叶鸣,其他人也能做,很多事情也用不着他去做。”
    “长安你是带了三个折冲府出去的,除了叶茂的方山折冲府以外,还有另外两个折冲府,另外两个折冲都尉。”
    “按照长安你刚才的说法,另外两个折冲都尉和折冲府的功劳加在一起,比起叶茂一个人都要逊色了不知道多少,你这样带兵是不成的,太偏颇了。”
    李信含笑道:“总要帮着自家人不是?”
    “那两个折冲府,既然跟着你,便也是你的家人。”
    叶鸣脸色严肃,郑重的说道:“长安你这样带兵,一次两次还好,时间长了,这些人心里会越发不满,如果碰到了事情,或者战事不顺,落了下风的时候,炸营甚至哗变都是有可能的!”
    叶鸣这些话,算是一个老将军对新将军苦口婆心的教导。
    他神色严肃,肃然道:“为将为帅者,最重要的就是一碗水端平,这样才能得人心,将士才能甘心为你用命,不然只顾着亲疏之分,永远也带不出一支强军。”
    李信神色严肃,起身对着叶鸣拱手道:“多谢师兄教诲,小弟记下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叶鸣摇了摇头。
    “这一次叶茂的功劳,便分给其他两个折冲府,这样回了京城之后,他们也不会心理不平衡。”
    “叶茂麾下那些人,是跟着出了死力的,不好硬夺了他们的功劳,便该怎么算怎么算,长安你以为如何?”
    李信皱眉道:“这样恐怕对叶茂有些不太公平。”
    叶鸣回头看了叶茂一眼,然后哑然一笑。
    “叶茂他要功劳,也没有什么用处,他将来自然而然就是陈国公,长安还想朝廷给他封个异姓王不成?”
    李信愣了愣,想想也是。
    功劳这些东西,别人可能在乎,对于小公爷来说,啥也不是。
    他不需要。
    叶鸣又跟李信说了几句话,然后突然再次严肃起来,看着李信,沉声问道。
    “长安,为兄有件事要问你。”
    李信笑着说道:“师兄但说就是,小弟一定知无不言。”
    这位叶少保伸手给李信倒了一杯酒,然后抬起头,直勾勾的看着李信。
    “长安,你与为兄说一句实话,那些所谓的汉州义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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