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朝代太平久了,风气自然就会慢慢偏向文人。
    大晋开国的时候,只是一个偏安王朝,几代皇帝饱受北周欺凌,到了武皇帝时期,王朝风气尚武,这才有了李知节与叶晟这种猛男的出现,武皇帝一朝彻底解决了外患,不管是南蜀还是北周,都被那一代君臣打的灰飞烟灭,但是天下一统之后,脾气暴躁,酷爱武功的武皇帝并没有继续推崇武力,而是为了巩固统治,宣布与士大夫共天下。
    正是因为这句话,当时北周的不少降臣进入了大晋朝廷,为大晋尽心尽力,时至今日,大晋朝堂里还有不少北周旧臣或者北周旧臣的后人。
    武皇帝之后,承德天子休养生息,施行仁政,废除了武皇帝时期一些不合理的苛政以及规矩,还赦免了不少武皇帝时期的冤案,随后的太康朝,也基本继承了承德天子的政策,没有太多改变。
    所以沈宽才会说“大晋三代仁政”。
    正是因为从大晋一统之后,朝廷对这些读书人太好了,在张渠桓楚这些承德朝时期的贤相走下朝堂之后,沈宽这些尚书台后辈,才会心大到如此地步,妄想控制朝政,改天换日!
    直到现在,沈宽依旧不肯低头,对着李信张口就骂。
    这个时代,直呼对方姓名已经是很不尊重,更不要说揭对方短了,李信当年卖炭的旧事,从他发迹之后基本就没有人敢再提起,像这种当面骂一句“卖炭贼”的,更是从未有过。
    如果是这个时代的人,这个时候说不定就暴起杀人了。
    但是李信不太在意这些,他半眯着眼睛,淡然道:“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称呼我,沈相倒是很有创造力。”
    已经翻脸了,沈宽也不顾及太多,怒骂道:“你借攀附先帝才得入朝廷,发迹之后更是包藏祸心,勾结西南反贼,图谋不轨!如今居然要对我辈宰辅大开杀戒,大晋四十余年向来厚待士大夫,你李长安一介南蛮野子,卖炭贩夫,要坏我大晋国运吗!”
    “骂的好。”
    李太傅抚掌微笑:“早知道你们这些大头书生明面上一口一个太傅,心里一直瞧我不起,不过巧的很,我也瞧你们不起。”
    “承德朝时浩然公与桓相,才是真正的读书人,你们这些后辈,嘴上一口一个大晋社稷,背地里那个不是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
    “为了几个相位,就敢阴谋废帝,真给你们做成了,哪天做宰辅做的厌了,你们是不是要再来一次废帝,自己坐到那个位置上去?”
    “我南蛮野子?”
    靖安侯爷冷冷一笑,从身后羽林卫的腰里,抽出明晃晃的长刀握在手里,狠狠一刀劈在牢房的木头上,冷声道:“要不要给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野蛮?”
    沈宽已经豁了出去,昂首道:“来,你现在便动手杀了本相,百年之后,你李长安必然被后人唾骂,挖坟鞭尸,遗臭万年!”
    这位尚书台左相,因为内心过度恐惧,这会儿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他嘴里喷着口水,对着李信咒骂道:“我等阴谋废帝,你李信就是圣人了?你眼巴巴的从永州跑回京城来,指不定内心里藏了什么阴谋,你……”
    他话说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因为一柄长刀,已经从他胸口插了进去,没入数尺,鲜血从他胸口喷涌而出,这位左相大人倒在地上,在地上抽搐,眼见就活不成了。
    刚动完手的靖安侯爷冷眼看了看沈宽,再次把双手插进袖子里,面无表情。
    “到现在还看不清形势,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靖安侯爷冷哼了一声。
    “老子十六岁动手杀人,杀你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沈宽在地上抽搐了一会儿,就慢慢不动了,睁着大眼睛,死不瞑目。
    靖安侯爷脸色古井无波。
    “便宜你了。”
    说罢,他回头看向另外四个人,淡然道:“诸位是与我合作,还是要像沈相这样,死在大理寺大牢里,然后一家老小,弟子门人,统统因他而罹难?”
    严守拙相比较沈宽,要沉稳许多,但是亲眼看到沈宽死在自己面前,这位严司空也有些坚持不住了,他有些畏惧的看了一眼李信,咽了口口水之后,声音有些颤抖。
    “李……李太傅,你杀了先帝遗命的辅臣……”
    “那又如何?”
    李信坐回了椅子上,冷声道:“我回京城来,就是做这件事的,你们无非是欺负陛下懦弱,不敢动手杀人,现在我可以把杀人的罪责都揽到自己头上,严司空觉得朝廷的律法,能落得到我的头上?”
    严守拙紧咬牙关,浑身都在微微颤抖。
    良久之后,他才颤声道:“李……太傅,我等罪不至此。”
    李信对着身后挥了挥手,开口道:“给严司空和三位宰相弄些纸笔过来。”
    大理寺的牢房算是豪华型的,牢房里就有笔墨纸砚,很快几个羽林卫就把纸笔递到了几个人的牢房里。
    “现在写。”
    李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面无表情:“你们虽然已经难逃一死,但是只要你们交代出党羽,本官可以做主,放你们各自家人一条生路,让他们去北疆充军。”
    “如果你们不配合,沈宽就是你们的下场。”
    靖安侯爷声音冰冷。
    “沈家,会被满门抄斩,沈宽的门生故吏,一个也跑不掉,瓜蔓抄的故事,诸位应该比我熟。”
    绝大读书读书人都是没有什么骨气的,生死临头的时候,这些人很容易低头。
    不管前一刻如何大义凛然,刀斧加身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坚持下来,或许当年的浩然公张渠与门下侍中桓楚可以,但是现在这几个人,显然不行。
    这四个人当中,甚至有人被吓得瘫软在地,勉强捡起手中的毛笔,也抖得厉害,颤巍巍写不成字。
    李信也不着急,让羽林卫去收拾沈宽的尸体,他自己则是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静静的等着。
    差不多到午后,严守拙终于最后一个停笔,这四个人里,每个人都写了一串长长的名单,最少的一个也有二十多个人名。
    京官与地方官都有。
    李信让人把这四份名单都收了上来,看也不看就收进了袖子里,然后面无表情看向这四个人,冷声道:“现在开始写认罪书。”
    严司空咬牙看向李信。
    “李太傅要我们写什么认罪书?”
    “自然是结交朋党,阴谋废帝,包藏祸心,图谋不轨!”
    “再有就是你们先前各自的罪行,全部都写在纸上。”
    靖安侯爷半眯着眼睛,不带感情的笑了笑。
    “当然,写不写随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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