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一处幽静的潭边,穆婉词的脚步才放慢了下来。

    “阿姐,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和卫大哥?”白颜笑试探的问道。

    穆婉词叹了口气转过身道:“如你所见。那日在山底下我被人救起并将我医好,却不告知任何情况整日被关在院中,直到有一日我逃了出来,却遇到一群来历不明的人追杀,情急之下,我跳入湖中,大概是我水族出身命不该绝,阴差阳错的竟在湖中恢复了一点功力,顺流而下,便遇到了被人追杀的卫青丞,他掉入水中我救了他却险些力竭,他带我离开,同样也救了我,但是因此让他的顽疾复发,一病不起。后来我知晓他坐拥云荒的暗府,势力通天,便拖他寻找你的下落,后来你消失在萧国,我就在沿途留下印记,只是没想到顾北屿把你藏得这样好,我用了很久才找到你,却发现了顾延年的阴谋,所以没有急着出现,只是夺取边境大战那次,青丞突然病危,那只鸟传来消息我不得不走,可若是我没走你就不会被重伤......”穆婉词的脸上浮现一抹自责。

    “阿姐不必自责,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白颜笑说着故作活脱的样子,却一下带痛了伤口,疼的五官皱在了一起。

    穆婉词摸了摸白颜笑的脑袋,宠溺的摇了摇头:“我的好阿颜,你受苦了。”

    白颜笑低下头,将脸埋进穆婉词的颈窝,摇了摇头:“受苦的不是我。”也许只有在穆婉词面前,白颜笑才会露出这样一幅小女儿的姿态。

    “阿姐很幸福。”穆婉词说道。

    “可是千聆君在寒川之巅等了你一千年......”

    “是我负了他”穆婉词毫不犹豫的打断白颜笑。

    白颜笑有些失落的垂下了脑袋。

    “无论他等或是不等,前世的事我都不记得了。也回不去了。”穆婉词眼中落寞,有些不忍。

    “姐姐可舍得?”

    “哪有什么舍得,有些缘分就像是注定的,等了千年也等不到,但是有些人遇到也是注定的。”穆婉词笑着摇摇头。

    白颜笑默然,她知道穆婉词一旦决定的事,便再没有转圜的余地,只得道:“千聆君神通广大,现在怕是早已知晓你的抉择了吧?”

    “或许吧......或许此刻他也在听......”穆婉词抬头看着天空遥遥的望着。

    白颜笑有些不忍转移话题:“所以,阿姐,你恢复了一些功力?那之前付浔没有找到你是......”

    “是我用箫布的迷障再利用附近的地势,除了你,没人能找到。”穆婉词一笑,拿出随身携带的紫玉箫。

    “这箫,是千聆君送给姐姐的,用千年凌风上的雪凌玉所造,这里有姐姐你残留的功力,能有它陪着你,千聆君也会安心的。”白颜笑打量着紫玉箫。

    穆婉词低头摩挲着箫身,眼底看不出情绪。

    白颜笑有些自责:“若不是因为我,黄蔷和瑶华又怎会联手想要利用你来对付我,阿姐便不会被人追杀落入湖中,便不会......”

    “好了,阿颜”穆婉词打断白颜笑,摇了摇头,“这都是命。而且,青丞他待我很好。”

    白颜笑点点头,牵起嘴角努力的掩去心底的自责。

    “阿颜,上次瑶华所说的那个为你而死的人,是谁,在我之前,你都经历过什么?”

    白颜笑的瞳孔一滞,愣了片刻,将一切娓娓道来。却唯独没说昨日所见之事,只是这件事像一根刺,扎进了白颜笑的心间。

    顾勋的死讯很快传到辛国皇室之中,作为开国元老,顾勋自然是风光大葬,而另一方面,顾北屿拿到了顾勋生前的掌家令牌,成为顾氏新的继承人。

    顾氏亲族忙着顾勋的丧事,自然是无人觉察白颜笑已然逃走的事情。付国使团的接待由顾北渊代为接管,即刻启程前往辛国都城,燕茴。

    付凌恹恹的出了府门,一脸愁容的四处打探:“北屿哥哥呢?!”

    顾北渊走了出来:“怎么,由在下护送公主去往燕茴不好吗?”

    付凌想了想:“也没什么不好,就是没有和北屿哥哥告别,总觉得差点什么。”

    “哦?那公主若是有什么想说的不防告诉我,我可代为转达。”顾北渊幽幽说道。

    “真的吗?!”付凌笑得灿烂。

    “自然,公主想要什么,我都会为公主做到。”顾北渊道。

    “北渊哥哥,你人真好!”付凌天真的着了道。

    “那公主可还会介怀是我送你过去?”顾北渊挑眉。

    “怎会,要是路上无趣,北渊哥哥过来陪我说说话吧!”付凌一扫阴霾。

    “好。”顾北渊的眼中泛起得意。

    “回殿下,没有看到白姑娘。”身后,一个侍从对正要上车的付安恭敬的说道。

    付安叹了口气,有些失落的看了一眼院中,转身上了车。

    “恭送殿下。”侍从起身说道,一行人缓缓启程,直到走远,地方官员才恍若松了口气般抹了把汗,只住了一夜,便发生这么多的事,小官员心疼的擦了擦自己头上的乌纱帽。

    顾北渊牵着马悠闲的跟在付凌的车旁边,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神色。

    顾北渊的生母是先皇的表姐桑夫人,适逢内乱,桑夫人为稳住乱臣贼子殷掣,以身犯险用美人计将其降服,才没有让殷掣兵临城下,因此保住了先帝一命。但当先帝救回桑夫人之时,桑夫人已怀孕半载,为了让桑夫人不被耻笑,先帝便下令将桑夫人下嫁给辛国最有威望的将军,也就是顾北屿的父亲顾洛川。但当时顾北屿的母亲已经嫁给顾洛川,且是明媒正娶。所以先帝特发诏令,命顾家分为东院和西院,两房夫人皆为正妻,桑夫人腹中之子必须姓顾。顾洛川是忠臣,不得不从,且桑夫人一己女儿身为国家至此,先皇为保桑夫人名节才会如此。那桑夫人的确是个烈女子,在生下顾北渊之后,便留书自尽了。先帝感念桑夫人的恩情,命顾洛川将顾北渊视为己出,赐顾姓,成为西院主人。由此,承蒙皇恩,顾北渊在顾家一直地位不低,但在顾家老人的眼里,他终究是乱臣之子,所以始终不受重视。

    一阵清风吹过,垂柳随风弯了腰,发丝滑过穆婉词俏丽的脸庞,将一张如玉的脸衬托得分外动人,只是一双杏眼凝视着眼前的潭水,清净的眸子透着些许凉意:“瑶华竟敢给你下血咒,胆子倒是大了。”

    白颜笑苦笑一下:“所幸我没有大碍。”白颜笑回忆起那一日顾北屿清凉的声音将她从混沌中解救出来,胸口滑过一丝疼痛。

    “这血咒哪怕是解了,也会潜伏在身体里,我担心......”穆婉词叹了口气“若是回到煊炎,还能找黑巫师一看。”

    见着身后没有回音,穆婉词侧头看向白颜笑,只见白颜笑正陷入沉思,面容忧伤而痛苦。

    “阿颜?”

    “沈凝死时,这蝴蝶石似乎被某种咒蛊封印了一般,所有光芒都消散了,便再也没亮起过。阿姐,我猜想,或许是这蝴蝶石可吸人血,却不知道如何解这咒蛊。而后来,那声音却再未出现过,所以现在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那你后来始终没有问顾北屿这蝴蝶石的来历么?”

    “我......”白颜笑有一瞬的羞愧,“那时,我满心只想着查出他到底是不是沈凝.......一直无法提及蝴蝶石的事情.......”

    穆婉词审视片刻开口道:“阿颜,你对顾北屿动情了......”

    “我......”白颜笑曾经不懂得何为情爱,只是觉得他在时竟那样安心。可昨日听到他那样说,心中竟这般痛。白颜笑有苦难言。

    穆婉词像看个孩子一般看着白颜笑,美目中泛起疼惜:“有些答案并不在一时,而在一朝一夕,你总会明白的。既然那声音没再给指令,蝴蝶石的开启之法又尚未寻到,那便随遇而安吧。我们既然来了,冥冥之中,都会有定数的。走吧,我送你回去。”

    白颜笑所住的竹屋前有一片花丛,屋后种着些许竹,清幽中透着安逸,而不远处就是付浔的住所。

    碧空之上浮着些许缥缈的云,看不到边际,白颜笑对着云撑开手掌,那些流云透过指尖,转瞬即逝。

    是你动情了......白颜笑垂下眼睑,穆婉词的话拂过脑海。

    那一日初见,在紫金殿,对上那双灰蓝色眸子,明明没有见过,却有些许说不明的熟悉感......

    后来,他扮作沈凝,那样倾尽全力的将她保护,给了自己全部的温暖......直到他在自己面前倒下,心如死灰。

    再后来,他在顾北渊手中救下她,在夺取萧国五城的时候奋不顾身的赶来,在中血咒之时用他清凉的声音救就她于混沌之中......她发现他还活着,却不肯相认。

    继而,他替她挡酒,带她去看星空,那一夜的静谧......一切历历在目,她以为他是有些感情的,直到她亲口听到他在顾勋面前承认从来没有动过一丝念想,甚至可以为了家族利益杀了她......

    白颜笑痛苦的闭上眼睛,不愿再想。

    指尖摩挲着蝴蝶腰挂,一切恍若如梦。

    顾北屿绝不会想到,他自以为潜心隐藏的保护,竟有一天被白颜笑误会至此。

    一袭青衫伫立在白颜笑不远处,遥遥的看着躺在竹椅上闭目沉思的女子,付浔静静的打量着白颜笑,将她的痛楚尽收眼底,却不动声色,一双清亮的桃花眼没了往日的不正经,敛起神色,显得几分孤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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