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对你很公平吧!”

    他轻轻将棍头淌过那平静的湖面,看着那湿透了半边棍身的红色湖水,看似无心,却在红棍抽出水面的那刻,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不知为何,周余生已经心境祥和,甚至比平时练拳的时候还要心稳,头脑清明,思绪清澈。

    他不再试图躲避他的目光,语气平静道:“你给了我公平决斗的机会,我却没什么东西能给你,先生总教育我,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就像竹隐之前教我的,御剑于心,且听风吟,前行的路,别迷了本心,这样便好。”

    他的目中射出刀锋一般凌厉的杀气。

    周余生单手握剑,那小心翼翼擦过剑身的手,眼神莫名的蔓延过剑身上每寸寒光,这一刻一柄银色的长剑猛然破袍而出,身子前掠,剑气随之俯冲。

    手心早已被灼烧得通红一片。

    痛彻心扉,神魂颤动。

    “那就只能全力以赴。”他的眼神一凛,这一刻也未爆发出多么声势惊人的气势,只是对着那横冲而来的和尚点了点头,在刹那间,和尚如同燕子上梁脚尖踢踏了一下紫雀的剑身,周余生握剑的手一颤,身子飞快向后仰去,银色长剑横切而过,贴着和尚的面颊,斩在了和尚那飞扬在尘土中的木棍上。

    “看起来也不是达摩剑法,倒完全像是靠着本能进行反击。”木棍上,那锋利的剑刃重重的截去一片掉落下来的木屑,和尚的眼神凝聚在那处被斩去的一半的棍身上,那个反应速度极快的少年,变招竟然会如此之快。

    又是当机立断的一斩,没有任何犹豫,在和尚的眼神微微恍惚之这刻,他双足踏地,马步站立,一剑力斩。

    空气中,又是一道炽烈的剑鸣声。

    那木棍向身前快速回撤,回撤的同时,那快速挥击木棍产生的强劲气流,如同旋风一般的擦过那横劈下来的紫雀,木棍并没有转出剑锋,和尚身轻如燕,已如猫儿走步,掠过那道凌厉的剑锋,整个身子如蜻蜓点水,向前掠行,那挥舞棍棒时,隐隐形成的密不透风的风墙,挑起那身下的水流,朝着周余生汇聚而去。

    那被挑起的水流,在木棍不断拍打着水面,连绵的激起。渐渐形成了如同湛蓝的水幕,和尚的身影在水幕中忽闪了一下便消失,飞溅出来形如汤碗般的透明缎带,在周余生目不转睛的盯着水帘后的一切,在空中留下一条扇形般的涟漪。

    他的眼神被飞来的水淋湿,只感觉那眼眶中湿润下来,眼前模糊的几重人影,不知到底是真是假,面色青红,他双手持剑,高高跃起。

    和尚轻微不可见的拉扯嘴角,算是笑了笑。

    只是等他将眼神的水润抿干的时候,那条半空中轰然落下的木棍在空中缠绕翻飞的轨迹摧残如星火,无数寒光爆射而出,周余生旋出剑锋,没有回头,身后传来剑气破空的声音,避无可避的直接砸在了周余生的背上,他感觉体内气血翻滚,整个人就被身后的冲击力震得跌飞砸入湖边河畔之中。

    这时,身后那一道道爆射而出的寒光,破开了那身青红的背心,被砍得爆开的木棍碎片,溅射开来,力度巨大,那漫天飞舞的碎片在天空中如梨花暴雨,落入脚下的湖面中。

    失去了手中木棍的和尚,望着那空空如也的双掌,嘴角却是不怒反笑。

    “你知道在佛门的剑法中,可从来都不提倡自损八百的打法。”

    显然这最后的倒戈一击令他显得很是狼狈,而且震惊。

    但是周余生没有,他轻轻的旋回了紫雀上的剑锋,努力平复下来体内翻滚的气血,可是尽管这样,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的渗人。

    “你觉得你打败了我吗?”他看着跌坐在地面上的周余生,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意味。

    而此时他离地三尺,踩在湖面之上,整个人躬身弯腰,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少年,大袖飘扬,手中掐诀不断。

    “你纵然灭了我的斩仙棍,那又如何,这天下,这尘世是永远不会留情于一个必死之人的。”

    这一刻,那隐匿于高空中的那扫帚中,那缕缕寸寸的金丝草在黑暗中凝聚,在漆黑如墨的天际,逐渐编织一团金色的巨网,巨网束收,将那其中的金丝草团团包裹,在那里,伴随着和尚的声音落下,他身后的剑气风暴愈发膨胀,方圆十丈距离之内,忽然爆发的剑气笼罩天地,一片黑暗之中,那从金色巨网中覆水难收的金色剑气。

    那木讷的眼神中,他驻足回望,深邃的目光中,分明闪烁着对沧桑岁月的无限感怀之意。

    随着和尚的并拢两指落下,天地之间劈开一道缝隙,光芒四溢,幽幽火焰嗤然沸腾,在那片被光亮映照的月明如昼的夜空,一道惊人的剑意,犹如君临天下般,从那处被撕裂的裂缝之中,一把率先露出的剑柄从其中浮现而出。

    周余生的艰难从地面上站了起来,深知如果不把握这次机会,想要重新来过的机会就会渺茫。

    他左手捂着胸口,右手又拿起掉落在地上的紫雀,承受着胸膛的剧痛,那握着剑柄的五指又是无力的无法合拢,颤抖中,那柄紫雀再次从手中滑落下来。

    还在斑驳的其中剑光,如同树叶在叶片中融出一片破洞,将那淅淅飒飒的剑光在那只能容纳着一根手指的缝隙中渗透出来。

    先是剑身

    “竹隐师兄,对不起。这次好像不能陪伴你和紫雀走到最后了。都怪我那个时候贪玩,没有跟你好好学习剑法。”

    他似乎丧失了勇气,眼神中露出一丝怯意。

    那纯白如雪的剑身逐渐从那团剑光中汇聚而来,只见一团光华绽放而出,宛如出水的扶芙蓉雍容而清冽,剑柄上的雕饰如星宿运行闪出深邃的光芒,剑身、阳光浑然一体,像清水漫过池塘从容而舒缓,而剑刃就像壁立千丈的断崖高耸巍峨。

    那双注视着天际的瞳孔,绝望且无助。

    这一刻,就如同那日竹隐举剑向自己劈下时,自己的第一反应竟是恐惧,然后是逃离。

    他心中自嘲道:“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我还是一直在逃避啊。

    “师弟,你想知道紫火观的历史吗?”在他的耳畔之边,有着一道温柔至极的声音响起。

    那座破木屋下,他靠着那只留出了细小缝隙的屋顶,从最贴近星星的地方仰望着这片星空。

    显然他的话,并没有引起少年的注意。但是他却乐于自顾自的讲着,沉浸在讲述紫火观的故事中,这一切,只为试图吸引少年的注意,

    “竹隐师兄,如果你在的话。一定会告诉我怎么做的吧。”

    他的眼皮最终无力的垂落下去,躺在那有秋意的枯黄席卷着冷冰冰的空气,伶仃有几片落叶飘浮的湖面上,他的脸上带着惨淡的微笑,眼神不免有些自嘲的笑道。

    “看来连你自己也知道,你不过是个一直在逃避的懦夫,有些回忆你无法抗拒也无法逃避回忆便是你的影,永远不要认为我们可以逃避,我们的每一步都在决定着我们的结局。”

    和尚长身而立,目视着苍穹的脸渐渐的有了变化,那把生于高空中的长剑,在无数金丝的切割下撕裂着苍穹,露出它完整的峥嵘。

    和尚拔出长剑,一瞬间,只是一剑,如同天上而来,没有人怀疑有人能躲过这一剑.更没有感挡在这一剑前面.因为当这一剑刺出的时候,天地间便只有这一剑的风采,如龙出云颠,生死立判。

    和尚双手捧剑,长叹一声:“你想试试吗?!“

    于是,拔剑出鞘,引剑直指周余生。

    “糟糕!剑气越来越微弱了。”那黑乎乎的石碑前,洛雪望着那团从石碑中吐出的乳白色雾气,在一根淡淡的纽带中,将周余生的身体悬浮在半空。

    但是任谁看,原本那精纯至极的雾气在那柄紫雀中愈发透明。

    石碑前的金色梵文,光芒大盛。隐隐已有了能够吞并紫雀中剑气的趋势。

    她那袖袢之中的手猛然收紧,在这一刻,她顾不得观内戒规,她的眼前只有那岌岌可危的身体。

    “酿子心魔。”

    她盘坐在地,双手位于双腿之间,手中飞快不断掐印,她垂落下双手,渐渐四肢也跟着无力起来。

    这一刻,神魂离身,洛雪的躯体中,酸与与其共生,身体也缩小的与那石碑般大小,在林间传出一声不吭不响的孩子哭闹。

    “洛雪,酿子心魔持续的时间只有一刻钟,无论这一刻钟你是否回得来,也一定要从那里退回来。”

    酸与冷冷的警告道。

    “知道了。”

    神魂掠过那抹剑气,穿过周余生的眉心,毫无阻碍的进入了周余生的神魂之中。

    “其实跟我留在这里,也并非不是一件坏事。”此时,那抹冰冷的剑尖,已是穿过湖面,直逼周余生的眉心。

    “是啊!明明该放弃了,还是因为有所留念而继续挣扎,我才不希望我的人生这样过,也许你会说我在逃避,但是我想走的是正确的路,做人必须抛开梦想,面对现实。”

    和尚一惊,刹那间那把长剑已是直抵周余生的眉心,双目快速黯淡下,逐渐崩溃。

    “但是我还小,我总想着逃避。不过是无法接受现在的事实,竹隐师兄一样,我的父母也是一样,他们从我的人生中还没看够就已经远去,所以我想那不是逃避!而是害怕!”

    和尚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移开,就那么默默的凝视着他。眼神显得专注而若有所思,还隐含着一丝疑惑不解之色。

    触及眸底的那刻,他的眼神中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那般迷茫,此刻那双深沉的眸底,亮如繁星。

    他的身体在他的剑下猛然溃散,可是他眼神中的笑容却是一收,注意到了那突然架在脖间的紫雀。

    “看来,你也并没有那么脆弱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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