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数月后的一段时间里,周余生就每天修炼砍竹练剑三点一线的奔波着,也的确是有些骇人了。

    毫无顾忌的从木盆中爬出来,裸露在空气中的小小身体,周余生的身体除了背后骇人的几道疤痕外,身体已经犹如焕然一新般的恢复了血肉,但这盘青色绿液也在反复使用中越来越浊清,他无奈的摇了摇头,低声嘀咕道:这还能支持最后几月的修炼么。

    将身体上的水渍搽净,周余生随意的套上一件整洁的衣裳,然后爬上柔软的床榻,从枕头下,摸出了那块很久没拿出的玄龟纹板。

    玄龟纹板上的字迹不知被周余生擦洗了多少次,整体有些通亮,散着幽幽光泽,颇有几分神秘的味道。

    从很早的时候开始,周余生除了闷头修炼之外,便是把其余的心神,全部放在了片玄龟纹板中晦涩难懂的文字上。

    “看来得去找竹染师傅要词典了。”他的视线缓缓扫过玄龟纹板,喃喃道。

    毕竟他本就兑现了他在灵竹峰上三年的诺言,对于这件事,他一直都十分心安理得。

    从灵竹峰上下来,这两年半的时间里,他对于这条走过不下千百遍的登云梯,早已轻车熟路。

    天色还未亮,笼罩在酸与身上那层浓郁的雾气也还未消散,没有了每次下山时,酸与睡醒时发出的啼鸣,周余生倒也显得清净。

    一路沿着灵竹峰向紫火观内走去,需要路经一片只有紫火观弟子才能出入的禅房。

    紫火观全寺依山而建,据说那连绵数万里的山峰,是一座名为西楚山的大晋山脉,紫火观建立在西楚山外一条悬崖峭壁上,仅用一柱支撑,十分惊险,似乎随时都会掉下来,令人望而生畏。

    大殿内尘封土积,蛛网纵横,塑像已残缺不全,壁画因受风雪的侵袭,也色彩斑驳模糊不清了。

    对于一年前,顾家大闹紫火观的事情,听着师兄师姐议论纷纷,也有所耳闻。

    “余生师弟,今天又要来送灵竹吗?”

    在那紫火观大殿中传出一声稚嫩的童声,他抓着位于香火处供奉摆放着的香桃,一只白花花的大肉手沾满了从嘴边流出的桃汁,而另一手则抓着佛像上的弥勒佛不放。

    周余生的脚步一顿,眸子抬了抬,有些觉得好笑。

    但在这个分明比自己小了多少岁的孩童面前,却始终装不了大人姿态,反而在见到孩童慢悠悠的转过视线,收敛起笑容,神情变得凝重起来。

    按照入观时间来看,这孩童无疑是整个紫火观中资历最为老的大师兄,也是整个紫火观内最得宠的弟子。

    “竹妙师兄,我今天是来找竹染住持的。”他像孩童施了一礼,脚步越来越轻,停在了大殿之中。

    “竹染师傅今天出远门了,大概一周之后才能回来。”明明只是个孩子,说话却是老气十足,淡淡的说道。

    “那我下次再来。”周余生有些遗憾的摇摇头,向竹妙请辞之后,向着大殿外走去。

    “余生师弟。”又是一声从禅房内传出的叫喊声,少年从禅房内忽隐忽现,一道虚弱的声音叫停了周余生。

    她肢体孱弱,肩头瘦削。身上一条条的肋骨,在被人们雅量地称作长衫的破布片后面显露出来

    少女从禅房内沿着小径,一路小跑而来。

    不时伴随着几声沉重的呼吸,她的脚步有些瘸,她步履蹒跚,行动缓慢.她一只腿有残,走起路来,一只脚在地面上一点一点的,身子便随之起伏,幅度很大.

    “空雪师姐。”周余生有些担忧的看着那踉踉跄跄走来的身影,脚步一提,伸出手扶住了艰难才走到这里的空雪。

    “听说你要走了。”少女眼眸微动,双眸中隐含着晦涩的哀伤。

    周余生没有说谎,朝着少女目光所望的地方,平淡的眼神随之望去,声音有些哽咽。

    “是啊!大概还有半年吧。”

    他知道空雪的来历,也知道这个因为天生残疾而被族人丢弃的弃婴,一路走来,内心该有多么的荒凉。

    他会对她好,也多半是因为她身世凄惨,才会隐生同情之情。

    也知道这一年下来,这个命运多舛的少女对他多半是有情的。

    从八面奇梵碑内回来的那刻,他对这世界有了新的明悟。

    大道之心,挂念的东西一旦占据了你的内心,反而会因为牵扯太多所谓的因果,一旦超出因果之外,因果之说就会衍生更多因果外的不确定。

    就如佛教所言:善恶之报,如影随形,三世因果,循环不失。一切诸报,皆从业起,一切诸果,皆从因起。假使百千劫,所作业不亡,因缘会遇时,果报还自受。

    “师弟,我想给你一样东西,如果未来你有机会去到陌城烟雨,一定要将我转交给林家之人。”少女贝唇紧咬,一双黯然失色的明眸,幽怨的注视着周余生,却眼泛泪痕,抽了抽鼻子,狠狠的掠过同情而柔和的目光。

    “为什么要给我,明明紫火观修为高深的住持那么多,你拜托他们其中一位,也一定能帮你转交给别人的。”周余生神情凝重的说道。

    少女那双幽怨的眼神深深的注视着周余生,不知为何,那双如把锋利的刀凌厉般目光,看得他有些心虚。

    “因为啊……”

    “她可是林家现任家主的长女啊!”

    “谁!”

    他的口中忽然发出一阵尖锐的笑声,声音里透着一股逼人的冰冷之意,仿佛刀子一般凌厉无比,割裂着人们的心脏,一股血腥的味道开始在空中弥漫,气氛显得冷峻而令人战栗。

    只见来人正是那个面相最为和善,即使是三大住持中,也是存在感最低的竹方。

    他用冰冷的目光,淡淡的扫视了她一眼,目光不屑,还隐含一丝厌弃。

    “空雪,那么多年了。你终于愿意把这个东西拿出来了。”

    “竹方师傅,你干嘛。”

    眼前那一脸阴沉的竹方,与平日那憨厚老实的竹方,让人无法将这两个人联想在一起。

    “那个灵竹峰的新弟子?”他忽然有些诧异的轻咦了一声,那双阴戾的目光在周余生扫了几眼后,许久之后,打消了眼神中的顾忌,口中讥讽之意更甚。

    “既然你看到了,那么也就与空雪共赴黄泉吧。我倒是看出了,这小姑娘似乎对你这家伙有些意思,也好黄泉路走个伴,死了也就不那么孤单了,顺便也好在你们死前做些善事,让你们在黄泉路中也能做个亡命鸳鸯。”他冷眼瞧着她,毫不掩饰心中的残忍和冷酷之意。这种淡漠而无情的目光,令人不寒而栗。

    “紫雀?”他的脸色再度一变,视线刷的一下落在了周余生的鞘中之剑上。

    随之脸上的笑意更浓,那双从袈裟上露出的浑厚双掌,身上挂着的那件红白袈裟在无风中滑落在地,周余生这才看清,在那件红白袈裟后,是一件明显要宽上身体一圈的黑色鳞甲。

    泛着乌黑的光泽,片片附于甲上的如同鳞片,如同老虎伸手的爪痕,三道银白色的爪印护住竹方右心房的位置。

    周余生站在前面,一只手将空雪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则死死的攥紧着鞘中的紫雀。

    她上下打量着他,眼神中充满温和之色,关切之意尽显。他那无力却伟岸的背影,令她的心中充满了温暖,泪水不禁在她的眼眶中打转。

    “余生师弟,他要的只是我手中的东西。”

    “你手中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让竹方也心心念念的。”

    他忽然对这空雪手中的东西产生了兴趣,这个用檀木制成普通至极的木盒通体红色,散发着淡淡的檀香,沁人心脾。

    “我也不知道,竹青师傅说当年就是这个盒子才会让我活下来的。”她使劲的摇着头,眼神涣散,目中满是惊恐之色。

    “说够了没啊!”他冷声一笑。

    “说够了就死吧!”这一刻,他满脸狰狞,一双能喷出火的双眸,嘴角咧出一道凶残的狞笑。

    “但既然能让你活下来的东西,或许是个不凡的东西。”

    周余生嘴角一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种骚话。

    他的手腕一转,背过来的剑身,剑刃下的光华照得竹方的脸狰狞扭曲。

    “一个连灵脉都没开辟,在我眼里如同蚂蚁的东西,居然也敢反抗?”

    “易筋经。”

    这三个字从竹方口中缓缓吐出,这低沉的声音,仿佛是从天外悠悠传来,令周余生也不禁怔了下,停住了向前的脚步。

    随着话音刚落,竹方身上猛然爆发了出来,一股冲天的煞气,这气势如同狂风骤雨一般,随着他身体表面黑风一敛,在身着那件黑色法衣的作用下,就如胀满气的气球,猛然膨胀了数倍之大。

    明明是佛门的功法,这一刻却煞气凝型如同鬼魂般的恶灵。

    “佛门功法啊!你知道就是这所谓的佛,那种每天想杀人,如蚀骨般的压抑到底有多么难受吗?但好在今天,拿回林家的东西。我就能回家了。”

    他满意的盯着环绕在周身的恶灵,这些鬼魂一张口,竟同时发出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声音。

    “那是什么东西。”

    那些鬼魂抓着竹方的四肢,幽幽的呜咽着。

    在周余生的印象中,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诡异的功法。

    “易筋经啊!佛门功法啊!你好歹也在灵竹峰待了两年,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吗。”他有些无奈的笑道。

    只见竹方那被鬼魂吸附的臂膀,在那漆黑鬼魂的一张一合下,原本枯瘦的手臂,一下子就像充足了气一样,凭空膨胀起来,比原来粗大了一圈还要多。

    更令人吃惊的是,原本干枯的皮肤,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似乎坚不可摧,就连周余生手中的剑都仿佛刺不穿那如同乌龟壳般的手臂。

    “这就是佛门的易筋经吗?不对,佛门功法不应该是那么邪乎的。”

    看到这里,周余生的心沉了下去,抓着剑柄的那只单手,有些抑制不住的颤抖,他毕竟和人交手的经验太少,仅凭对方气势的大变和双手的邪异,他就觉得似乎连喘息都沉重了不少。

    不过,周余生牢牢的抓着空雪的手臂,他平静的面容,没有露出丝毫的心虚,似乎对竹方的傲然之色视若无睹。

    他单手挥剑,在手腕的翻转下,紫雀在空中勾出了一道月牙般的弧度。

    身体前倾,刹那间,抓住剑柄的另一只手掌,袖袢前在风的呼烈响动下,露出其中伤痕累累的手臂。

    周余生却没露出太多慌乱之意,他肩头微微一晃,整个人一下模糊起来,竟在竹方眼皮底下,身躯犹如一缕轻烟般忽隐忽现,向着正前方直冲了过去。

    竹方见到这种鬼魅的身法,也吃惊不小,但那双银白色的手掌此时却立马掐诀,五指合印之间,立马传出如同钟磐敲响的声音,声音浑厚,悠远绵长。

    顿时那双手臂之中,化成了一道道银白色的银幕,将轻烟全都笼罩在了其下,没有一丝放周余生离去的意思。

    “达摩剑法?不对!迷踪步的脚步不对,看样子只是跟达摩剑法形似的剑法。”

    他看着周余生那忽然消失的身影,又如同移形换影般的突然出现,脸色微变,有些诧异的喃喃道。

    忽然一阵风从他的面前如同刀一般锋利的掠过,那从其面前再度出现的周余生,抓着紫雀的手猛然向上挑起,另一只手,则腾空的钳住了竹方即将上升的手臂。

    但奈何力量悬殊过大,他手臂之上青筋如同树干般抓着紫雀一路暴涨,银白色的手臂弓臂而上,瞬间就挣脱了周余生的手掌。

    竹方嘴角露出嘲讽之色,整个银白色的手臂,硬生生的没入到剑光之中,没有一点想要避开的念头。

    “铛”的一声脆响,周余生的紫雀砍到银色巨掌之上,随着他的声音一喝,不但没伤到对方的皮毛,反被倒弹的老高。

    竹方趁此机会,把手掌一翻,将抓着紫雀的周余生,在来不及缩回的剑刃上轻轻一弹,周余生就觉得抓着紫雀的手止不住的颤抖,手掌脱力,手中之物就“嗖”的一下,斜飞了出去,狠狠地插在了空雪的身旁。

    “螳臂当车!”他的语气冷漠,神色中露出些许不耐之色。

    “余生师弟。”她晃着脚步,将身旁的紫雀从地面中拔了出来,抓着紫雀的剑柄充当拐杖,步履维艰的朝着周余生走了过去。

    “佛,什么狗屁大道之理。”他冷笑一声。

    “在这个世界,只有强者为尊。所以一切忤逆这个硬道理的,只有那些还在苦苦挣扎的弱者。”

    “这就是佛门所谓的大道之理。”他一路走来,嘴角的冷笑始终不变,不时伴随着几分讥讽的嘲弄,他狂热的目光中,流露出一抹偏执之色,

    直到走到周余生的面前,那道阴沉沉的冷笑声戛然而止,看着那靠着紫雀才勉强支撑下来的身体。

    “空雪,你知道当年林家为什么会对你的族人赶尽杀绝吗?”他淡淡的说道。

    “因为啊!”他凑近了空雪的耳边。

    这一刻,他百年来伪装的真面目,终于是从他那无法在强忍下去的欲望之中爆发出来。

    “你手中的东西,可是直接能影响整个林家格局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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