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章 进化的顶点
    四周,是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是比人类所能理解的“黑暗”更加深邃的存在,那不仅仅是无光之所在,更是意识的深渊,是一切概念都消解的虚无之境。
    如同当初萨麦尔创造的幻境,就在融合开始的瞬间,叶暝便坠入这一片黑暗之中。他的身躯漂浮在无所倚靠的虚空中,连自身的“存在”都被模糊于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他深知这并非是现实世界,而是精神与意志的虚空之境,所以他收摄心神,全力防备着即将到来的冲击。
    恍惚间,叶暝似乎听到一阵潮水的拍击声,哗哗的声音从虚空深处传来,仿佛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海洋环绕在周围。
    叶暝还在疑惑间,陡然,那巨浪的拍击声如雷鸣般炸裂,强横的力量甚至将无边的黑暗也撕裂,狂暴地漫入虚空之中。
    那是海洋,又不是海洋,构成这片“海”的并非是物理意义上的水,甚至不是液体,那是物质也非物质,是能量也非能量,是精神也非精神,是概念也非概念,那无尽的浩瀚之海好似无有边际,蔓接到现实与虚幻的尽头。
    在那无边巨洋之中,没有一点生机,没有一丝意志,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绝望,灰色的海水激荡起滔天巨浪,每一片浪花中都能看到亿万生灵的身影在其中痛苦挣扎,不仅有人类,神禽,巨兽,而是一切智性生物,他们在海浪中翻滚,哀嚎,所发出的声音汇聚在一切,化作海浪的咆哮,震碎虚空,破灭意志。
    那是叶暝未曾预料的存在,那是远远超越此世界的浩瀚力量,人类乃至古兽在其面前也不过是汪洋中的一滴小小水珠罢了。
    无边的绝望之海倾覆而来,瞬间便将叶暝的意志吞没。
    血色的符文锁链从体内迸发出来,想要阻挡这浩瀚海洋的吞噬,然而紧紧一个瞬间,强横的血色符文便被彻底击碎,化作红色的尘埃沉没在汪洋之中。
    叶暝的心灵几乎在瞬间就被击溃,身为一个凡人,要如何抵御这力量?不,别说是凡人了,就算是升格为神灵又如何,在那无边的绝望之海中,不正有着如同神灵的存在在悲鸣吗?
    他终于明白,为何古兽会遵从这毁灭的锁链,哪怕知道这是没有终点的地狱之路,也不得不走下去。
    谁能抵御这一切呢?正如棋子再如何强大,也终究跳不出这棋盘,一只渺小的蝼蚁,是要如何对抗神灵设下的游戏规则?
    绝望,此刻叶暝的心中,唯有绝望。
    他终于知道王伟所看到的是什么,是了,看到这样恐怖的存在,还要如何维持自己的意志?坚定自己的信念?
    没有希望了,这点微末的力量,如何拯救得了这个世界?如何拯救得了那些脆弱的生命?
    毁灭吧……已经不需要反抗了,再如何挣扎,也不过是如西西弗斯那样将石头一遍一遍地推上山顶,在这绝望的轮回之中,反抗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在巨浪的侵蚀下,叶暝意志的化身渐渐融化,被那无际的绝望之海拉入其中,即将化为亿万哀嚎之灵中的一个。
    此刻,现实世界中,冲天的黑光大作,无数的嘶吼声千百倍放大,那震慑心魂的声音在四界十八域残存生灵的意志中轰然炸响。
    ——天上又现出异象来,有一条大红龙,七头十角,七头上戴着七个冠冕,它的尾巴拖拉着天上星辰的三分之一。
    伴随着宏大的念诵声,自黑光中,一个庞大的身影显出它的轮廓。
    那不是人类的形态,甚至不是某种生物的形态,那是一团庞大的,如同黑雾一般的巨大阴影,它在光柱中扭动,挣扎,即将破茧而出。
    魂兽,人类,众多的生灵朝着黑光的方向膜拜下去,它们放弃了奔跑,放弃了杀戮,放弃了反抗,被灵魂深处的本能钳制着,瑟瑟发抖地膜拜那团巨大的黑色阴影。
    膜拜中,这些生灵的身躯也开始变化,他们的皮肤裂开,渗出的鲜血在身躯中烙下一个诡异的印记,好似数字,又好似图案。
    只有少数的强者能够抵御那灵魂中的本能,然而看到眼前千万人与兽跪拜的场面,再强的人也会从心底感到巨大的惶恐。
    随着跪拜的生灵愈多,那黑光中的阴影也愈发真实,即将从虚幻的世界投影到现实世界之内。虚空之中,念诵声也愈发宏大,那已经不是与此世界的共鸣,而是吞噬这世界时发出的咀嚼声。
    终于,随着嘶啦的一声巨响,大团大团的黑雾被撕扯开,一只漆黑的巨爪从黑雾中伸出。
    那是一只如同巨蜥般的兽爪,爪上覆盖着一层纯黑的鳞片,然而明明是深沉的黑色,在那黑光的照耀下竟散发出一层如鲜血般的赤红色。尖锐的爪间在空气中划动,将空间也挖出一道淡淡的痕迹。
    “呜……”
    远方,肖云飞身子微微一晃,竟也差点在这压力前跪倒,望着那在空中挥舞的巨爪,他目光中带上几分担忧。
    巨爪挥动几下,开始撕扯起包裹周身的黑雾,随着黑雾的剥落,一个巨大的身躯慢慢显现出来。
    那是一头庞大的巨龙,它的身躯仿佛由黑铁铸成,在臃肿的躯体上诡异地生长着七颗头颅,每一颗头颅都有着不同的狰狞面孔,仔细看去,竟与叶暝之外的七个候选者有几分相似。每个头颅之上都布满参差交错的尖角,犹如戴在头顶的王冠一般,在那尖锐的角上密密麻麻刻满复杂的符文,像是千百种人类文字糅合而成的符画。
    黑雾被完全撕裂,从中挣脱而出的巨龙张开遮天蔽日的双翼,毁灭的气息从身躯中如山洪般爆发,那庞大的身躯仿佛能够压塌虚空,长长尾巴晃动之间,闪耀出一片淡淡的荧光,仿若星辰也被纳入其中。
    虚空中,有庄严的声音为巨龙称颂。
    ——谁能比这兽,谁能与它交战呢?
    那是生命之树的顶点,黑铁种生命的完美形态,那是以此世界之生魂与人理所铸造的最终兵器,也是毁灭无尽世界的恐怖恶魔,其名为——
    邪兽·撒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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