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瑶所说,乃是实情。
    因为许三春,东乌府里最精华的绣娘得以保存。她立下的这份大功,不止是被她救下的绣娘应该感激,整个东乌府乃至织锦府都应该记住。
    “崔娘子,您这么说我实在是担当不起。”许三春欠身道:“我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你确实是没想太多,”崔瑶感慨,“这就是你的本性吧。”人在紧急关头的反应最做不得假,这也是她为什么分外看重许三春的缘故。
    “你先好好歇着休养身子,恢复法力的事不急,总会有办法的。”崔瑶起身,嘱咐苇丝:“你就在这里好生伺候着,要是三春的身子养不好,我唯你是问。”
    “是。”苇丝屈膝应下。
    崔瑶走后,许三春虽然身子发软,却再睡不着觉。法力耗损过度导致的心力衰竭,让她刚刚跟崔瑶说的那番话就耗费掉许多心神。
    见她靠在大迎枕上睁着眼睛,苇丝主动问道:“许绣娘,不如婢子跟您讲讲眼下的情形?”
    许三春轻轻颔首。
    “在百学大会期间,府学阵法开启,所有人不得出入。”苇丝道:“而今日正是第三日,按常例晚上时辰一到就可恢复正常。但因为在迷宫考试时出了意外,耽误了两日时间,明儿才开始第二轮考试。”
    府学考试的第一轮就是迷宫,在这一关里会淘汰掉大部分人。这次出现如此重大的变故,所有人都惊魂不定,崔瑶命她们返回琼楼阵里休息两日后再接着考试。
    另一方面,崔瑶也需要时间,召集人手检测出问题的那张阵法图,以及接下来的要用的阵法图。
    不知道是何方势力,敢在织锦府头上动土,不过接下来的阵法图一切正常,没有任何问题。
    想来也是,能将府学用来考试的一张阵法图动手脚,已是十分困难的事情。这件事一出,即将要用的阵法图就会被严密检测,无法得逞不说,可能还会暴露,对手自然不会做出这等蠢事。
    “而府学阵法开启后,必须完成三轮考试,才会解禁。所以,崔娘子要等到解禁后,才能和京城的织锦府联系。”苇丝柔声道:“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京里一定会遣人来处理。许绣娘您就放心好了,崔娘子既然说了,您就不必担心。”
    苇丝说这番话,是为了让许三春放心,也为了让她记着崔瑶的好。
    对此,许三春心领神会。她默默想着,既然如此,自己也算是换了种方式,达到了哑娘的要求。
    以她目前的身体现状,显然无法参与接下来的才娘试,也就没有了获得才娘资格的可能。没想到,自己纠结许久的难题,会以这样的方式得到圆满解决。
    这样想着,她的一颗心便安稳下来。
    苇丝陪着她说着话,看着她慢慢阖上了双眼,便扶着她躺下,拉上锦被。
    “你就在这里,许绣娘要是醒了就好生伺候着。”苇丝吩咐了一名小侍女守在床边,自己轻手轻脚的出去。
    许三春身子虚弱,只能吃流食。她得去厨房一趟,让厨娘再熬一盅滋补的汤出来。
    府学里的空气,前所未有的紧张。
    这件事,明摆着冲着绣娘而来。
    “这是要彻底断了织锦府的根基!”一名婉娘痛心疾首道:“我们县死了三人,都是最好的苗子。崔娘子,您一定要替我们讨回公道。”
    “最好的苗子?”另一名婉娘凉凉一笑,“活到最后的,才是最好的绣娘。”
    “都什么时候了!”崔瑶猛然一拍桌,怒道:“还在计较你们那些恩怨。”见她发怒,吓得在场所有人齐齐噤声。
    “还有两轮考试,都给我打起精神。你们回去,好生安抚要参加考试的绣娘,务必让她们全力以赴。”
    经过迷宫阵的生死劫难,活下来的绣娘在精神上多多少少都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她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参加一次考试而已,竟然会有性命之忧。
    好不容易才从阵法图中活了下来,要让她们再踏入才娘试的阵法图里,需要莫大的勇气。
    东乌府此次损失严重,注定了通过才娘试的名额会锐减。无论如何,崔瑶必须保证东乌府里通过的才娘名额,实在是不能再少了。
    “崔娘子,我那里有名绣娘,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进入阵法图了。”一名才娘忧心忡忡道。
    “你没说过,这样下去她会直接去云菏泽?”崔瑶凌然发问。
    “我当然说了,可是她说宁愿去云菏泽也不要再考试。”其实,好多活下来绣娘心头都隐隐有这个念头。云菏泽虽然可怕,但也只是传言,至少看起来没有性命之忧。
    崔瑶冷笑一声,看着众人道:“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必须让她们都参加接下来的才娘试。少一人,都不行!”
    “这里是织锦府,让她们清醒一点。”她既然掌着一府绣学,手底下又怎会没有点霹雳手段?
    众人心头一凛,齐齐应下。
    崔瑶说的对,这里是织锦府,不是慈善堂。
    众人散去,崔瑶携带那张迷宫图来到蕴智堂。直到此刻,她才有时间,利用聚灵阵来仔细探测这张出问题的阵法图。
    待才娘试结束,府学大阵停止,她就必须立刻将这一切上报。到那时,她势必要有个说法才行,这张阵法图的问题出在哪里,是何时被人动了手脚?都需要一个答案。
    天高云淡,秋日的天气格外凉爽。
    日影西斜,花家大宅里凉风习习,花暮辰掷下手中的笔,问道:“还没出来?”已经过了时辰,府学那里怎么还没有消息传出来。这个事实,让他心浮气躁。
    寒鸦上前禀道:“回少主的话,尚未。”
    “你让人去府学门口守着,一有动静就立刻来报。”
    “是,属下已经让人去了。”寒鸦了解花暮辰。
    花暮辰揉了揉眉心,织锦府的事情他不是不能插手,但织锦府乃是嵩烈帝的逆鳞,他碰不得。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了。
    三天的百学大会,事务繁多,偶尔超时也是有的。只是这种被隔绝的感觉,实在是不好,等待的时刻更是难熬。
    他没想到,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一天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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