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岳平来高山大队,最高兴的要属乔宏致了,他兴奋地拉着小伙伴,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乔父见状,索性放乔宏致半天假,让他和杜岳平去公社,顺便去供销社买点盐回来。

    吃完饭后,一家子在大厅里纳凉,穿堂风吹过,还是比较舒服的。

    外头太热了,所有的草木都被晒得蔫蔫的,没啥精神,一些植物甚至没熬住,直接枯死了。

    杜岳平献宝似的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拿出来,一一分出去。

    “这些都是我带来的,大家别客气。”

    乔佳月扫了一眼,除了麦乳精,奶糖、猪油糖等吃食,还有像章、绿军装等物,而在袋子底部,还有一本保存得很好的语录。

    “岳平,说说你路上的见闻吧。”乔父冷不丁开口,“最近广播都没用,也不知外头是什么样了。”

    杜岳平本来还有些兴奋的表情一下子冷淡了下来,有些事情真的没法说清对错。

    “我是感觉挺乱的,也不像以前贴报了,都在用武力……”顿了顿,杜岳平压低了嗓音。

    “有些人热血上头,太过火了,我就看到了有人受不了打击而自杀,这些事没人能够插手。”

    他不敢掺和其中,只远远看见,在那人自杀后,那些人还围在那边大声庆祝,说死得好、为民除害之类的话语。

    他无法理解这样的事,难道只是因为出身的原因,就罪该万死了吗?

    乔宏致没想到杜岳平还见过这样的场面,刚才他说说笑笑的样子,哪里看得出来?

    “没事的,不会再发生了。”他抱抱杜岳平。

    乔父不由皱起了眉头,外头已经到这程度了吗?

    乔母看着杜岳平眼底下的青黑,这些天怕是都没睡好觉,“这样吧,岳平,你去发完电报,回来时去兰婆婆那一趟。”

    “啊?我没生病啊?”杜岳平疑惑地看着乔母。

    而后他又垂下头,“兰婆婆还是要注意一些,我在那边看到有个瞎子算命的,也被人给揪出来了。”

    他一想起那个瞎子老人跌倒在地,被人辱骂、践踏的时候,他心里就很难受。

    “没事的,你去看看,我们大队上没事的。”乔父安抚道,真要兴师动众了,公社那边自然会通知到大队,总有解决的办法。

    “那好吧,希望不给兰婆婆带去麻烦。”

    兰婆婆是高山大队里的接生婆、赤脚医生,老人会的本事多了,还是必须隐去其他事的。

    大队里哪个没受过兰婆婆的恩惠?所以有些话有些事,在说之前都要过过脑子。

    杜岳平和乔宏致去公社发了电报,又买了盐,回来后先去了兰婆婆那。

    兰婆婆看了杜岳平一眼,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好了,小小年纪,哪里来那么多事。”

    杜岳平一脸懵地被乔宏致拉走,“这样就行了?”

    “兰婆婆说你睡一觉就会好,那肯定是的。”乔宏致一脸肯定地说道。

    “这样吗?”杜岳平半信半疑。

    他睡了一觉起来后,感觉整个人确实轻松了许多,也没做噩梦,难道真的只是心理作用?

    杜岳平到了后没几天,双抢就开始了。

    就算早稻的收成不好,但也不能放弃晚稻,谁也不知道下半年是会下雨还是继续旱着。

    往年大家都不希望有台风,到今年,大家反而希望台风能来,台风一来往往意味着会有大量的降水。

    田里几乎看不到稻花鱼了,而大队里的水塘里,那大只的也抓回去了,小的就留着。

    总之,上半年光是稻花鱼的损失就不少,能不能把鱼苗的本弄回来就难说。

    若是继续旱,水塘也晒干了,那这些小鱼也只能做成小鱼干了。

    天气太热,后面这几天都没挑水灌溉,稻田里基本上是干的。

    干的田里,稻草的灰尘就大,这一动,那些灰尘、草屑沾在脸上、脖子上,别提多痒了。

    手一挠,汗一流,都是各种红道道,但大家早已习以为常,压根就没心思去关心。

    乔佳月踩在硬邦邦的地里,碾了下稻稻茬,发现脚感与以往有差别,细看发现颜色发灰,而且稻草的质量也不好,脱粒机里落了许多草屑。

    这些稻草连搓草绳都不行,更不敢给牛吃,最终的下场就是烧成灰当肥料。

    乔佳月帮忙递稻子给脱粒的人,同样一把的重量,跟去年对比轻了要有一半。

    早稻的收成,预估出来的产量,大家心都在滴血。

    就怕收下的稻谷全都交了公粮还不够,想想辛苦半年结果还要倒欠公社,日子还有啥盼头?

    好在不只高山大队这样,其他几个大队也没好到哪里去,内山大队到后期直接就放弃稻子,在田里改种了雀麦。

    他们现在吃雀麦已经吃得很习惯,虽说会馋米饭,但想到即将付出的辛苦,也就不想了。

    而山下的大队收成要早一些,他们有溪流、河流经过,收成或许不如往年好,但也没像高山大队这样。

    早在五月的时候,陈东方和乔宜兵就跟公社反应过这个灾情,但公社领导除了鼓励他们努力抗旱,一点实质性的说法就没有。

    所以,与其指望别人,还不如靠自己。

    早稻收完了,天气炎热,稻子很快就能晒干入仓。

    但是田里没水,要如何种晚稻?更别提那些晚稻秧子因为天气和水的关系,长得都不怎么精神。

    社员们内心沮丧,难道要在田里改种地瓜吗?

    公社那边有干事下来查看,依然一样的说辞,努力抗旱,还特地警告大队不能把水田改为旱地。

    得了,都不用想别的了,只能继续与水稻死磕。

    大队没办法,先把地犁了,人工灌水,先把晚稻秧插下去再说,说不定就下雨了呢。

    乔佳月一直盯着天气预报看,知道农历六月末将会有一个台风,届时会带来强降雨。

    等到台风一来,田里有了水,浸泡个两天,抓紧时间施肥插秧,肯定能赶在农历七月半前做完。

    但是如何让社员们相信,新历七月月初一定会有雨呢?

    这个法子自然还是要交给乔父来办才行。

    乔父确实也没有别的法子能够证明会下雨。

    不过去公社交公粮的时候,他们正好碰上其他大队的,他们的收成虽说比高山大队好一些,但交完公粮后也够呛。

    如果下半年再没雨,那晚稻是彻底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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