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是我师兄,可在梦里,那些自称是我师兄师姐的人中,并没有他的存在。

    我想知道那个青衣少年是谁,也想知道,我的梦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因受到江采和易初莲的故事影响太深,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一切都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

    第二日清早,我们并没有离开洛河城,我和师兄去了护城河边,望着河边的杨柳依依,我不禁愣神,这个地方,倘若我真没来过,梦中的场景不可能和此处一模一样。

    我觉得有些怕,下意识地问师兄:“师兄,我以前……真的没有喜欢的人么?”

    梦中的那个青衣少年,并不是师兄的模样,可我分明是喜欢他的,那种感觉很真实,很强烈,我看得出来,那个人大致也是喜欢我的。

    师兄答:“没有。”

    “真的没有吗?”

    我仍是不死心,追问:“就是一个青衣少年,大概这么高,师兄你应是见过他的……”

    “我为何要见他?”

    师兄皱起眉:“倘若真有那么一个人,我为何要骗你?你我在一起这么久,我对你如何你很清楚,你却因为一个梦怀疑我?”

    师兄突然生气的态度,把我吓了一跳,他也怔了怔,随后低下头:“抱歉……”

    他转过身,望着眼前的碧波涟涟,再次道:“你我一直都在璇玑山,从未分开过,我自然很清楚,没有什么青衣少年,昨晚的那个梦,其实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这些话,看似是对我说的,可我却觉得,他是在告诉自己,唯有这样,才能让他安心。

    我低下头,想了片刻,又向他笑了笑:“我知道了,师兄。”

    走了半天,口有些渴了,见前方不远处有个茶摊,我和师兄走过去,扬声叫了一壶茶。

    店家很是殷勤,将茶水端上来,我和师兄向他道谢,他又看了看我和师兄的装扮,笑问道:“听两位的口音,似乎不是我们本地人。”

    我点了点头,想起云台阁的事情,回答道:“听闻云台阁正在举办诗会,我们师兄妹两人觉得有趣,特意来此沾一沾热闹。”

    店家嗨了一声:“云台阁有什么好热闹的,每隔三年就会举办一次诗会,招揽生意的噱头罢了,都多少年了,也不换个花样儿,也就你们外地人觉着新鲜,我们本地人早就腻了,要说热闹,十二年前的那场诗会,才是真的热闹,可惜姑娘年纪轻轻,肯定无缘得见的。”

    我心想,虽然没见过,但那场诗会的主人公,十有八九就是我自己,只是暂时忘了而已。

    又听店家道:“不过我们洛河城,曾经还有一件热闹的事儿,比那场诗会还要热闹。”

    我哦了一声,被他吊起兴致,追问道:“究竟是什么热闹的事儿,竟无人与我提起过。”

    店家拿抹布转向隔壁,俯身擦着桌子上的灰尘,接声道:“此事说来,倒真有些奇怪,十多年前,曾有个贵人来我们洛河城,在这护城河边准备了十里烟花,听说他将要娶妻,和妻子便是在这洛河城相识的,花费这许多心思,只为哄他新婚的妻子高兴,当时别说我们洛河城,便是十多里外的人听说了这事儿,都纷纷赶来看热闹,数千人挤在一处,人山人海,与这相比,小小的云台阁算得了什么?”

    “有这回事?”

    我微微咋舌,想着烟花的价钱,那人还准备了十里,不禁吐槽道:“真是败家啊!”

    不知为何,师兄原本坐在一边喝茶,听此忽然被茶水呛了一下,抬起头看我:“败家?”

    他神情古怪:“人家新婚燕尔,心中高兴,买些烟花庆祝一下,哄自己的新婚妻子,如此浪漫的事,放在你眼中就是败家?”

    我啊了一声,回答道:“你想一想,那十里烟花准备起来得需要多少钱,这些钱拿去买好吃的,能买多少?再说了,烟花放完就没有了,哪儿有吃的东西实在?”

    师兄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翻着白眼斥责一声:“你就知道吃!”

    从护城河边回来,我们先去了客栈,本想告诉大黄明日我们就启程带他回昆仑。

    不料大黄的房间却没有人。

    在客栈周边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向店家询问时,才知道大黄一清早就出去了。

    我和师兄怕他出事,只能再往远一点的地方寻找,熙熙攘攘的长街上,只见人影攒动,却没有见到一个与大黄相似的身影。

    他身上还受着伤,还没有以前的记忆,万一碰上了以前的仇家那可怎么办?

    想到大黄现在有可能陷入的困境,我心中焦急,抓着过往的路人向他们询问大黄的踪迹,好在大黄这个人,虽然总是闷声不吭,但特征还是挺明显的,灰白色的衣袍上绣着星辰八卦,发冠上也刻着八卦的图文,纵观整个洛河城,大概没有人会像他这样打扮。

    可惜,问了很多人,却没人见过他。

    奇事,真是奇事,难道大黄已经恢复了以前的记忆,早先一步回昆仑了?

    那也不太可能,即便他当真要走,也该跟我们说一声,大家认识这么久了,虽算不得什么朋友,但总不能连让他道别的资格都没有吧?

    师兄与我走在一处,走着走着,却忽然停了下来,眼睛盯着前方,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群人正在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那些人装扮华贵,服饰统一,看着像是官家的人,四五个人走在前头,又有几个人跟在后头,中间则有几个人押着沉重的箱子。

    见到他们的时候,师兄下意识地举动是想躲开,却被他们的领头眼尖一下子看到,只能把脚步定在原地,等着他们走过来。

    领头看到师兄,好像十分高兴,眼神中瞬间闪现出惊喜的神情,加快步伐走过来,向师兄低身施礼:“小……”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师兄却抢先一步将他扶了起来道:“一别多年,文卓兄别来无恙?”

    那人的动作一卡,尴尬片刻,才笑道:“是啊,多年未见,不曾想竟在这里遇到易兄。”

    真是奇怪,这人看着与师兄的感情很好,可我却不认识他,他对我似乎也不怎么熟悉,想来是师兄前些年在外面闯荡时认识的朋友吧。

    他们在说话,我站在一边听着,也大致了解了一些他们的来历,这些人姓李,似乎是京中某个权贵的家奴,不久前,折剑山庄的庄主夫人诞下子嗣,他们此行路过洛河城,是奉了他们主人的命令,前去给折剑山庄送礼道贺的。

    师兄冷冷一笑,道:“折剑山庄办满月酒宴,那白翳真岂不是要去岐阳?”

    李文卓点了点头:“正是。”

    顿了顿,又问:“小……易兄既知此事,不知可是要去岐阳凑个热闹?”

    师兄道:“我有要事处理,暂时抽不开身,更何况,他一个区区的弃奴,连家奴都算不上,何时也劳主人亲自前去给他送礼了?”

    师兄的嘴虽然阴损,但大都是对我的,鲜少看他这样贬损厌恶一个人。

    我想,他们口中的那个白翳真和折剑山庄,以前定然得罪过师兄吧。

    李文卓无奈道:“时过境迁,那白翳真再怎么说也是天衡道宗的宗主,对朝廷还有些益处,况且他那样的人,与他扯上关系,即便是家奴,也只会辱没了我们的名声。”

    他说着,终于将目光放在了我身上,看了我片刻,才向师兄问:“方才见公子行色匆匆,可是有什么东西丢失了?”

    师兄道:“我与师妹来洛河城游玩,途中结识一个同伴,不小心与他走丢了,那位朋友受了伤,还没有从前的记忆,着实令人担心。”

    李文卓又道:“在下此行带了不少人,恰好也要在洛河城投宿一夜,你们要找的人长什么样子,不如让我们也帮忙寻找吧,总比你们两个人漫无目的地去找强。”

    师兄皱了皱眉,似是并不想劳烦他们,但又实在担心大黄的安危,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将大黄的外貌特征告诉了李文卓一行人。

    走在街上,想到他们刚才的谈话,我试探地接近李文卓,压低声音问:“你们说的那个白翳真,师兄与他有仇么?”

    李文卓卖着关子道:“姑娘跟在公子身边应该时长不算短了,理应了解公子的性情,不怕与人结怨,但也不会轻易与人结怨,况且那白翳真的祖上还是我们的家奴,对我们向来尊敬的很,公子有何理由去记恨他?”

    “可是……”

    我不服气道:“师兄分明就很讨厌他。”

    李文卓微微叹气,大约觉着我有点缠人,又道:“讨厌分为很多种,一是因为别人而讨厌,二是因为自己而讨厌,公子自己没有厌烦白翳真的理由,却又很讨厌他,只能说明,有个人令他开始讨厌白翳真,而那个人,在他看来,她的喜乐,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他说得云里雾里,我都听不懂,下意识地问:“谁啊,能让师兄如此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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