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红娘子娇嗔的诱惑起了作用,当日晚些时候,徐长青便做出了明早拔营的决定,有些慵懒的模范军迅速开始纷杂,但转而便有了规律,恍如迅速从冬眠中醒过来。
    次日一大早,无数艳红色的身影便踩着连绵成片、恍如平地般的浮桥,跨过大汶河,继续朝着曲阜方向挺近。
    过河后,徐长青却并没有留在中军,而是让红娘子与赵增金几人在中军坐镇,他亲自到周边查探地形。
    此时,雪已经停了四五天,今天似乎也没有再下的样子,不过天依然阴沉沉的,让人感觉不到几缕阳光。
    身后的大汶河已经出现了封冻的迹象,但并不是太结实,差不多半指厚,还不能够承担人的重量。
    周围的旷野地头间,依然到处都是连绵的森白色,银装素裹,有些朝阳的地势已经出现了些许化冻的情况,但更多的区域内,雪非但没化,而且开始冻成冰疙瘩。
    去抓一把雪,已经抓不住了,而是犹如冰层般,一掀就是一片。
    脚下的地面也已经有了僵硬的迹象,但同样不严重,泰山、徂徕山山脉的阻碍,鲁中南区域还不算是真正的寒下来。
    仔细查探了一上午,真的是事无巨细,哪怕有些野兽的粪便,徐长青都要仔细翻阅一遍,判断到底拉了几天了。
    待到午饭时分,看到模范军庞大战阵掠过的地方已经开始起了泥浆子,徐长青嘴角边终于露出了笑意。
    按照这个态势,只要不突兀的生大变,三两天后,模范军抵达曲阜周边,状态将刚刚好!
    ……
    得到模范军终于从大汶河拔营、一路向南迅速挺近曲阜的消息后,清军各部各人都是一片欢腾,简直比过年还要热闹。
    “阿哥,狗尼堪终于忍不住了哇,咱们这次,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这个机会,让徐长青这狗尼堪来了就别想走了!”
    多铎兴奋的连连振臂挥拳,只觉此生都没有这么畅快的时候,数年不断累积下来的怨气,恍如一朝终于得到了释放。
    多尔衮也有些振奋的无以复加,仿若已经看到,八旗铁骑摧古拉朽般平定徐长青之乱,整个天下,就犹如那不设防的少女,他多尔衮唾手便可得。
    不过究竟是吃尽了徐长青苦头的缘故,多尔衮还是很快强忍着冷静下来,“十五,你觉得,徐长青会来曲阜还是济宁?亦或是,你觉得,在曲阜开战,还是在济宁开战,对我大清更为有利?”
    “这个?”
    多铎愣了一下,有些无言的看向了多尔衮,在这两个地方开战难道还有什么分别吗,不都差不多?
    但是看着多尔衮紧张的模样,特别是多尔衮双鬓的白丝,逐渐开始往里凹陷的眼窝,多铎忽然有些说不出的心酸!
    这几年来,他这个强大的阿哥,到底被徐长青给逼成什么样了啊……
    若是放在当年,哪有这么多废话?他们哥俩早就点齐人马,恍如天兵下凡般直接灭过去了。
    可现在……
    “哎……”
    心底深处深深的叹息了一声,多铎忙强打起精神,仔细为多尔衮分析起来。
    ……
    从战略角度,模范军此时最好的战争地点肯定是济宁。
    济宁坐拥大运河,背靠微山湖,周围又有泗水、洸水等诸多大小河流,在此时这将结冰不结冰的状态,最适合模范军的阵势。
    但世间事就是这样。
    无数的选择中,你不可能永远只挑中最优秀的那一个。徐长青和模范军主力已经进入宁阳境内,此时几乎处在曲阜城的正北方向,距离曲阜俨然更近。
    若是非要按照既定计划去济宁,泗水、洸水就不再单单是模范军防备清军的屏障,同样也成了模范军的天然屏障。
    这种紧凑的状态过河,便是模范军儿郎们的素养,也必定要花费诸多的代价。
    曲阜在地势上或许差了点,却是将将好卡到模范军的节奏上。
    而清军主力此时都在济宁周边,如果徐长青挺近曲阜,清军主力便要从济宁赶过来。
    看似百多里地是不远。
    但这种天气,清军连人带马阵仗不比模范军小,少不得要费一番手脚。
    这就让天平又稍稍平衡了一些。
    特别是曲阜的人文意义着实重大!
    若是能在曲阜得偿所愿……这必将会形成加倍的效用力!
    ……
    十月十四。
    模范军终于抵达了曲阜北部的泗水。
    清军此时也差不多笃定了模范军的战略目标,正迅速朝着曲阜这边汇聚,但是依然怕吓着模范军,十分的谨慎。
    十月十五。
    天气晴,太阳出来,阳光不错。
    模范军主力顺利渡过了水势颇为澎湃的泗水,已经进入到曲阜腹地范围。
    在这片土地上,到处都遗留着当年圣人留下的痕迹,无数美谈、奇谈在民间流传。
    多尔衮和清军主力此时已经在曲阜周边汇聚的差不多了,但依然保持着强大的克制,哨骑规模都没有增加,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麻痹模范军,让模范军继续前进。
    十月十六。
    天气晴,太阳依旧很好。
    银装素裹数日的世界,终于开始出现了大面积化冻的迹象,天地间的白色终于大面积减少,露出了本来的颜色。
    徐长青和模范军主力此时距离曲阜已经只三十里出头,若是站在高处,都能隐隐看到曲阜城的轮廓了。
    而一大早开始,清军哨骑依然没有增加,保持着相当谨慎的态势,模范军的前锋哨探此时已经与曲阜城联系上,曲阜城一片欢腾,就等着开门迎模范军进城了。
    但是,此时这般状态,便是红娘子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柳眉紧蹙道:“长青,事情,事情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咱们这一路过来,也,也太顺利了吧?难不成,清军想把咱们困在曲阜城?我记得,曲阜城粮草应该还颇为充裕吧?”
    徐长青没有第一时间答话,而是翻身上了马,利用这个高度差,瞭望周围模范军的营地。
    此时,各部儿郎都在紧锣密鼓的收拾,准备出发。
    这三十来里的距离,对模范军而言,半天便是能赶到。
    哪怕此时天地间已经开始泥泞,却也至多一天的工夫,这让很多儿郎们都充满了期待。
    说白了,便是模范军的儿郎,也很害怕在旷野间与清军发生野战,如果能进城,谁又会选择在外面的荒郊野岭跟鞑子干?
    见徐长青不说话,红娘子紧紧抿着红唇,也不敢再追问徐长青,同样翻身上了马,仔细查看。
    目前的局势,纵然清军一而再再而三的克制,但就算用脚趾头想红娘子也知道,那一触即发,就在不远!
    或许就在下一个瞬间,清军的主力便要出现了!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红娘子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不由又看向了徐长青英挺的侧脸。
    徐长青表情沉寂如水,没有任何波动,但深邃的眼神中,明显有一丝凶狞在涌动。
    猛的一看,还是有点吓人的。
    徐长青究竟为上位者久矣,这种威势可不是盖的。
    但此时徐长青这凶狞的纯爷们模样,在红娘子看来,反而是踏实了不少。
    这个男人,总是能给人最稳定的安全感。
    不过踏实之后,红娘子又有种说不出的心疼……
    天可怜见。
    此时,整个海城,整个江北,整个大明,无数的百姓,所有人的命运,几如全都扛在了徐长青一人的肩头!
    天知道,他到底是承担了多少啊……
    “呼。”
    这时,徐长青忽然长长吐出一口气,眼神中的纷杂消失,冷漠的看向前方道:“传我军令,全军拔营前进!”
    “大帅有令,各部拔营!
    “大帅有令,各部拔营……“
    随着徐长青的命令被迅速通传下去,本就庞大的模范军战阵,迅速变的更加庞大,在各式旗帜和鼓点的指挥下,继续前进。
    徐长青这时终于有时间跟红娘子说话了,却是没有几分表情,极为冰冷的道:“红姐,准备一下。不出意外,午时之前,清军主力就要出现了!”
    “这……”
    红娘子一个机灵,瞬时也明白了徐长青的意思,美眸陡然凛冽:“大帅放心,卑职马上去准备!”
    ……
    “阿哥,动了,狗日的动了,哈哈,哈哈哈哈,他们再往前七八里地,便到那小泉头庄了,咱们可以收尾了哇!”
    模范军这边刚刚开始前进,在西面二十几里外一片小山包的密林间等候的多铎便收到了消息,急急过来通知多尔衮。
    “慌什么?天塌了么?”
    多尔衮此时恍如又恢复了寻常的威严与镇定,一丝不苟。
    “额。”
    多铎愣了一下也回过神来,此时不少人都在呢,俨然不能落了阿哥的面子,忙迅速收敛心神,恭敬道:“阿哥,徐长青马上就要进入咱们的战略包围区了!小泉头村早就被处理利索了,只在东面留了五六亩地的小林子,还都是些不成器的杨柳树。嘿嘿,这般天气,徐长青和模范军的狗尼堪这么多人,这点小林子,至多够他们烧三天的!三天之后,嘿嘿嘿嘿……”
    多铎说着,无法控制的淫笑起来,彷如已经看到徐长青彻底落入到他们的鼓掌之间,任由他们拨弄了。
    济尔哈朗、代善、阿济格、罗洛宏等一众满蒙王族,也全都是止不住的振奋!
    却又恍如发现了小白兔,又生怕被小白兔发现的猎人,还不敢完全庆祝,都在等小白兔真正钻进圈套里!
    洪承畴、范文程等汉人也是一片激动。
    特别是洪承畴,整个人恍如找到了第二春,全身每个细胞都重新分裂,焕发出了全新的生机。
    这正是他的全权筹谋!
    毕竟,以徐长青的精明,若是用其他方式包围徐长青,徐长青说不定要狗急跳墙,大清国也没有绝对把握能死围住模范军。
    但是!
    这样犹如温水煮青蛙,便是徐长青,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切也都晚了!
    只有宁完我垂着头、阴着脸不说话,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多尔衮看着群情激奋的众人,也有些控制不住心底的激动,只能强自沉稳着道:“诸位,此时天命俨然站到了我大清这边,计划马上就要成行!诸位,共勉那!天下大势,这几日内便可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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