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别?你要去那儿?”安宁一惊,倒不是有多舍不得他,而是这个时间明显提早了。

    “回北国,我阿爷崩逝,叔父叫我回去.....”语气平静地说完,可安宁还是能看出他眼神里的悲伤。

    “抱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且她心里别扭,也不想安慰他。从前他阿爷死的时候,北国那边根本什么消息都没传出来,摄政王秘不发丧,想着找出传国玉玺直接伪造了圣旨继位,但一直找了半年也没找到,这才把荀域叫了回去。

    中间发生了什么安宁不清楚,她只知后来他登基为帝,却没有来接自己。

    许是这一世荀境娶了甄若扶,北国局势有所转变,所以才叫他提前回国的吧。安宁捋着那些事,思路清晰,但心里却乱得很,不知是因为事情一再有变数叫她觉得不踏实,还是因为他那句道别。

    若能扭转乾坤,这一别就是永远,若只是暂时不能见面,那她便要重新踏入北国的泥沼.......

    深吸一口气,安宁自然是选择前者。

    “没关系的,反正他已经病了很久了,这样一来也算是解脱吧。”

    见他挤出个笑脸来,小姑娘哼了一下,刚刚酝酿出的想要跟他好好道别的情绪转瞬就消散了,爹都死了,他还在这儿强颜欢笑个什么劲儿,真是没心没肺。

    “那你.....”保重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荀域便打断了她。

    “我把厉雨留给你,你不是想要他给你跑腿么?”

    安宁惊得说不出话,北国形势凶险,他现在身边最是需要帮手的时候,把一个这么得力的厉雨留给她算怎么回事?

    她需要这么被讨好么?

    可她又说不出那句不要,毕竟万一日后南国真有什么事,她还想抓着这根救命稻草力挽狂澜呢。

    “谢谢。”

    见她那么痛快,荀域颇为无奈,“收礼收得这么心安,不回赠我些什么么?”

    在心里冷笑了一下,她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不不不,她才不是可怜的小鸡崽呢。

    “要什么,回程的盘缠么?说吧,想要多少。”像是打发叫花子,安宁的态度恶劣,与其说是心存戒备,倒不如说是赌气泄愤。

    好在荀域并不计较这些,少年笑笑,将手伸进夜色里,很快,一只通体雪白的鸟儿便落在了他的掌心,亲昵地蹭了他两下,“我要雪花。”

    “不行!”安宁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后面的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她是南国的鸟,受不了北国的风沙,你要把它关进笼子里么,还是想把它驯服成你想要的样子?”

    “怎么会,它本来就不在笼子里,去了北国也还是和现在一样的,安宁,子非鱼,安知鱼之乐,你怎么确定去北国不是雪花想要的,或许它并不想做一只懵懂无知的鸟,就是很想去看看戈壁大漠,看看北国风光。”

    “我当然知道,单纯一点有什么不好,我阿爷说了,你们北国是虎狼之地,我才不要雪花去那儿,再说,她是阿祐的!”想要去抢那只鸟,荀域并没有躲,可令她没想到的是,雪花却不愿意。

    白鸟轻巧地避开了她的手,蹦哒到了荀域肩膀,嘴里嚷嚷着,“北国,北国....”

    少年笑笑,伸手把一些吃食喂进鸟儿嘴里,“安宁,那不过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罢了,想要单纯是因为害怕自己不能驾驭复杂,有人帮着雪花学会了人言,它现在乐在其中。”

    “你放屁,你才是一厢情愿,我不管,你把雪花还给我!”

    “不是我不还,是它并不想跟你走啊。”荀域唇角边的笑意更盛,以致于叫安宁忽略了他眸子里的难过。

    他该是多不想跟她分开,才把亲信留给她,只带走一只通人言的鹦鹉。

    小姑娘嗫唇,一转身便走了,荀域也没有追,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一直到再看不见。

    低头喃喃地说了一句,“走吧,回去吧。”

    路上,厉雨一直跟在他身后,临近暖香坞才停下来道,“爷,就这样走了么?”

    他以为依着荀域的性子,怎么也要逗逗小姑娘,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

    “不然呢,再留下去更舍不得了。”少年背对着厉雨,叫人看不出他的情绪来,“好好照顾她,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别逆着她。”

    心里替主子不值,厉雨故意问了一句,“叫我去看裴祐我也去?”

    “去!”少年肩膀的线条收紧,让人不难注意到他紧握的拳头,荀域声音冷了几分,“听不懂话么,还要我重复几遍?”

    厉雨拱手,道了一句“爷,保重”,然后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白衣少年在风中站了许久,直至雪花受不了寒,扑棱着翅膀先他一步飞进暖香坞,才听见他的那句回应。

    雪花不知道这是说给谁的,厉雨,还是安宁,反正它又学会了一句,立在临湖水榭的窗边不断重复着,珍重,珍重.....月光洒在水波上,粼粼波光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也不知有没有把这些话递到远方去。

    安宁回到宸佑宫便把雪花的架子摘下来扔在地上踩了两脚,小姑娘气都要气死了,自顾自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才消停。

    芸姑来问怎么了,春樱只道雪花丢了,公主难过。

    哄着她说会叫人帮着找回来,年长的女使并没有责骂宸佑宫的宫人,而是嘱咐若鸟儿再回来,还是应该关在笼子里拴住才行。

    “它有手有脚,我有什么办法,拴得住人也拴不住心。”

    听着她的抱怨,春樱忽然很想笑,大着胆子问了一句,“公主说的,是鸟么?”

    狠狠剜了她一眼,安宁恨不得抓个什么东西砸过去,“棠梨嘴碎,你怎么也这样?”

    “奴婢只是觉得奇怪,那个北国质子平时见了您总像蝴蝶见了花儿似的,今天是怎么了,我还以为他怎么也要抱抱您呢。”

    “春樱!”尖声喊着她的名字,吓得小丫鬟脸色都变了,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头了。

    一直折腾到半夜,安宁窝在被子里还是觉得难受,他没亲她,也没抱她,连她的头发丝儿他都没碰一下,这算哪门子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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