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待费天君答话,那花脸獾已掉转身,前头带路去了。

    听到传话,费天君暗思道:鬼使神差,竟然让我撞到这钟山来了。这大抵就是所谓的“天意”了吧。既然天意如此眷顾于我,我何不趁今日之机与他烛龙攀谈攀谈,日后若得了那诺那佛祖的灵元,也正好借此地修炼。

    费天君思忖罢,就拿定了主意,一催云脚,跟随花脸獾朝前行来。

    行过百十里,天空忽然传来一阵大话,声若洪钟,响遏行云:“是哪路神仙,坏了我烛龙的徒孙啊?”

    费天君正自前行,猛听见那话,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果然是钟山大神烛龙啊。

    他颤惊惊抬眼看去。

    就见迎面一座高山,松柏参天,怪石嶙峋,古藤缠绕,萝叶披糜,尽显出一派原始荒莽的景象。而在山腰之间,赫然露出一座洞府,云蒸霞蔚,光怪陆离,洞顶之上用蝌蚪文镌刻着四个大字:九阴圣府!端的是夺人眼目,气势非凡。

    那花脸獾以及七八位土地山神侍立在洞府台阶之下,一动不动,肃然如尸。

    费天君见状,更自胆怵了几分,恭敬敬稽首答道:“小神乃昊天瘟部副使费颉,无意冒犯了大神,还望大神恕罪。”

    “你既是昊天瘟部天君,为何要违天逆道,吃我徒孙,莫非你也吞噬了那股玄气?”洞内传出烛龙的问责。

    “玄气?是什么玄气?小神实在不知,还请大神不吝相告。”费天君看不见烛龙的真身,胆战心惊。

    “一年前,我钟山卷来了一股玄气,因见它具有大灵力,就吞噬了一口,不料弄得我元气失衡,六阳难安,所以只好招了些徒孙,替我去捉拿些纯阴女肉来吃。唯有如此,才能稍稍安心。”

    “大神如此一说,倒叫小神想起来了,小神在瘟部时曾听说:一年前,南方罍山坍塌,煞灵逃逸,山海界内神魔大动,恐怕大神吞噬的正是那煞灵之气。”费天君想起瘟部大帝吕岳的告诫。

    “当日里,我只当它具有大灵力,可以助功,却不曾细想、它竟是那煞灵之气!这该如何是好啊?”烛龙言语之中透露出郁闷。

    “大神得此玄气,功力大增,却为何、反而闷闷不乐呢?”费天君听出烛龙心中的纠结,故意反问道。

    “天君有所不知啊:我虽增了些功力,但却被这玄气撩动了贪欲,已残害了无数人命,正是万分后悔,唯恐继续下去,把持不住,就震开了紫霄宫老祖的金符。如此一来,我这四千年的辛苦岂不都成了画饼?天君乃是昊天里的正神,可有良策救我?”

    费天君闻说,沉默下来,暗暗思忖如何挑拨烛龙。

    那花脸獾却忽然道:“小的也是一时贪口,才吃了人肉。还望天君不计前嫌,饶了小的则个。”

    原来花脸獾捉拿人肉,把黄花闺女献给烛龙,趁机捉些精壮男子给自己享用!

    花脸獾说那话儿,费天君并不理会。

    他骨碌眼珠,暗思了片刻,忽然计上心头,于是他对着洞口高声道:“大神法力无边,对此都束手无策,小神就更没有良策了。不过小神认为:大神既然能得到这股玄气,正说明、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关切,合该大神将要脱离九阴,重见天日,其实可喜可贺,又何必惴惴不安呢?”

    果然,此话一出,正中烛龙的心坎,譬如一石击起千层浪,顿时令他百般失落,千般伤感,万般悲愤。

    “唉……”洞中传来烛龙一声沉重的叹息,“我烛龙被紫霄宫老祖拘押在九阴之地,含精服役,昼夜奔波,以赎前罪,到如今已有四千多年了,但……唉……”

    烛龙欲要说下去,忽又闭了嘴,只把那一声幽怨的长叹喷出了洞口,原来他是提防话有不虞,被值日游神听了去,而后记录在册,以备后用。

    但听到那一声幽叹,费天君却心旌摇荡,喜不自禁:果然不出所料,这烛龙和我一样,胸怀愤懑不平之气哩,今日我何不说反了他?

    因此,费天君继续试探道:“大神的心事,小神也略知一二。如果不嫌小神多舌,可否当面一叙。”

    烛龙在洞府中听说,大喜过望:“四千年来,每日心有愁闷,无处倾吐,今日与天君相逢,正是一见如故,请天君速速进府一叙!”

    说罢,烛龙即吩咐花脸獾速迎费天君入府来见。

    一时间,众土地山神夹道相迎,纷纷施礼,费天君在花脸獾的接引下,一步步踏入了九阴圣府。

    行有数里,前面忽露出一座广阔的大厅,厅壁之上插有火把,中央且放一个大铜鼎,鼎内大火燃烧,照得四周一片通红。

    大厅正前顶横悬一块匾额,用蝌蚪文写着“北极鸿光”四个鎏金大字。正中台基之上,打造了一座巨大奢侈的骷髅宝座,台基下边两厢排列石椅石案,共有二十余座次。

    整座大厅虽然空荡阴森,但仍然不失雄伟堂皇。

    只见那骷髅宝座上、斜坐着一位宝塔般的大神,人面人身,头生龙角,浑身上下如有一团烈火拥簇,尤其一对眼睛,上下而生,精光四射,端的奇绝。

    骷髅宝座右侧一米处,空悬一柄赤虹长剑,有一青蛇妖缠绕其上,上下游动,是谓侍剑奴也。

    不用多说,这位大神正是山海界内龙族至尊:钟山烛龙。

    费天君见了,诚惶诚恐,上前跪地伏拜:“昊天瘟部副使费颉拜见钟山大神。”

    “喔…哈…哈…哈……”烛龙昂首发出一阵惊天大笑,然后抬手道,“天君休要多礼,快快起来,请上首来坐。”

    费天君小心翼翼起身,走至右排石椅首席,坐下。而那花脸獾早已悄悄退了下去。

    烛龙迫不及待地问道:“天君,你适才称、有话要对我说,如今已进得这九阴圣府,上无天,下无地,出你口,入我耳,无人可知,你有何高见,我烛龙愿洗耳恭听。”

    “启禀大神:小神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费天君以退为进道。

    “讲!但讲无妨!便是揭我烛龙的逆鳞,我烛龙也不会怪罪于你。”

    费天君闻说,暗喜不已:今日正是准备揭一揭你的逆鳞,把天捅个窟窿来。

    于是,费天君道:“如此,小神便说道两句:大神在九阴之地服役已有四千多年,但仍然不见出头之日,实在是叫小神、为大神抱屈啊。”

    “天君是准备来嘲笑我烛龙的吗?”

    “小神不敢。”

    “唉……其实,天君有所不知啊:那钟山之巅镇着金符,我这脖子上锁着金链,这些都是拜紫霄宫老祖所赐。若我烛龙一有异心,体内便有万箭穿心之痛,我烛龙又能如何奈之?”烛龙用巨手托起项下沉重的金链,哗啷啷直响。

    费天君见烛龙一脸沮丧,遂壮着胆子道:“大神这般想恐怕是错了!若能脱离九阴,重见天日,这万箭穿心之痛又算得了什么?”

    “难道我烛龙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正是!只怕几千年的运数来了,大神不曾把握,反倒给白白地错过了机会。”

    “天君此话怎讲?”烛龙面露兴奋,上下两只眼骨溜溜直转。

    “大神得到煞灵之气,功力大增,这正是天意关切,合该大神脱离九阴之兆,此乃其一;其二,山海之间神魔大动,必定也是吞噬了那煞灵之气所致,共此煞灵之气,正是可以谋划之时;其三,若大神脱离九阴之后,再去联络山海界内各处大神,共建联盟,揭竿而起,龙之神国何愁不可重立?”

    费天君的这一番话,说得条条在理,铿锵有力,恰如一颗颗火星猛然溅入了油锅,腾地一下,就激起了烛龙体内深藏的万丈雄心。

    毕竟他是曾经的龙族至尊啊!那随着岁月破碎的神国旧梦突然死灰复燃:云奔雾驰,电闪雷鸣,血雨飘摇,纷纷扑来。

    “我的神国,还能回来吗?”烛龙眼含泪光,幽幽伤叹。

    过有片刻,烛龙上下两只眼突然暴射出精光,直瞪费天君,怒喝道:“大胆费颉,你是受了何人指使,敢来钟山陷害我?”

    烛龙瞪眼怒喝,费天君吓得胆战心惊,魂不附体。

    只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大神,这是何话?小神不曾受人指使,这确实是小神的肺腑之言啊。”

    “那……你为何要说出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这对你又有什么好处?”烛龙暴喝道。

    “大神稍安勿躁,请容小神仔细禀报。”

    费天君战战兢兢磕头道:“小神正如大神一样,也有满肚子的怨恨。小神本在昊天瘟部任行瘟副使,辛辛苦苦地做了三千多年的杂役,最后却因一时醉酒失态,就被吕岳那厮给除了聘籍。

    后来四处谋生,这三界之内,没一处收留小神的,因此小神至今身无归处。

    今日遇见大神,乃是上天注定,正有投靠之心,若大神能重建龙之神国,再不受那儒释道三家的鸟气,小神愿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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