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果然义薄云天,叫我等好生佩服!”矮鬼拱拳赞道。

    “正是!正是!”众鬼犯也纷纷抱拳作揖,投来肃然起敬的眼光。

    关元也生出几分敬佩来,便叮嘱道:“这投毒案悬置了五百多年,如果兄弟审理它,还要小心为是。愚兄当年在阳间曾担任过县令之职,也曾破过奇案,自负才识,才与那秦广王賭局,最后却是输了,至今沉沦在此也有三四百年了。这一回,秦广王如果求賭,兄弟千万不可答应,只管审案,不能成功也不必如我们这般下场。”

    “多谢关元兄提醒。”方庆隐抱拳致谢道,“庆隐虽然没有做过官,也没有审理过案子,但曾经熟读过一卷《历代勘案撰要》的奇书,书里面都是些前朝勘案的案例,大约有数百来种。如果此案嫌疑犯没有走脱一个,我自有办法破了它。”

    众鬼犯闻说,纷纷称奇,虽有不信,但仍高兴不已。

    未过多时,那猫头狱卒雄赳赳地返将回来,把牢门哗啷啷打开,唤道:“犯人方庆隐,随我走一趟吧。”

    方庆隐与众鬼大喜,知是秦广王同意了翻案。

    关元担心方庆隐吃亏,就随同他一起出了拔舌地狱。猫头狱卒早已领教过关元的厉害,就放任由之。

    猫头狱卒在前头引路,方庆隐和关元随后跟行,径奔幽冥一殿,来见秦广王。

    ******

    幽冥地府本是儒释道三家辟治,专管着阴界亡魂,行辖法制与阳界一般,且愈是公道严明;只是后来渐渐地就沾染了阳界的许多习气,风情几乎与阳界没有二样。

    幽冥地府总共分有八大地狱,八大地狱又各分有一十六座小地狱,兼血污池、枉死城,总共一百三十八座地狱。分为十殿,俱在大海沃焦石之下,为十位阎王执掌,讯审阴间诸事,大小无遗。

    一殿秦广王专管人间长寿夭折、出生入死的册籍,统一管理阴间受刑吉凶祸福,最是压榨盘剥的好处所。

    新鬼报道受讯,从一殿开始,而受地狱之刑,辄自二殿开始,因此方庆隐被押解到二殿拔舌地狱。

    这秦广王行政日久,沾染阳习,贪婪好色成性,稍有不如其意者,则设圈套,使绊子,羁留不放,因此鬼魂再难超生转世。

    正平府投毒案正是牵动数家豪贾,被秦广王压榨了数代人家的财富、而终导至这些人家、破产败落,再难供奉。秦广王见无利可图,遂就随手一撂,再也懒得去管,终成死案,历时五百余载。

    之后,前来转世的一些正善公义的鬼士如关元等辈,欲替冤魂雪冤,判拿凶手,但都遭秦广王百般刁难,所以最终也难以破案,且输了賭局,被扣押在二殿拔舌地狱,不得转世。

    其实并非一殿如此,殿殿都是这般。

    沃焦石下,大海上空,怨愤之气,横亘数万里之远。

    ******

    那日,秦广王正在后宫饮酒作乐,观赏一群美女娇娃跳那敦煌舞。忽有猫头狱卒来报:新到的书生方庆隐请求重新审理那正平府投毒案。

    秦广王听报,甚是狐疑,问明了情况之后,不由大笑道:“好!本王正是百般无聊,就寻他个人来耍耍乐子,消遣消遣。你速去传那方庆隐到鬼判殿来见。”

    道罢,秦广王命令猫头狱卒速去,并喝退了美女娇娃,整冕理袍直奔鬼判殿来。

    秦广王坐稳宝座不久,方庆隐、关元已来至鬼判殿下。

    秦广王一见关元,就哈哈大笑道:“关元,你这厮,还嫌害人不够,又来祸害这年纪青青的书生?”

    关元闻话,面露愧色,讪然无语。

    方庆隐凛然应道:“秦广王,枉你身为阎王,却乱判命案,私押亡魂,如今我方庆隐要是破了此案,你就快快放了那些冤魂投生去。”

    秦广王佯装一惊,复又一阵大笑,然后说道:“好狂妄的书生啊,你少要大言不惭,本王带你先去见识见识、那些地狱里、都有些什么刑罚,日后也好叫你不得反悔。”

    “兄弟:这是恐吓,好叫兄弟你知难而退。”关元连忙低声提醒。

    方庆隐不以为然,一拂下衣摆道:“秦广王,我方庆隐也不是吓唬大的,就请你前面带路吧!”

    秦广王嘿嘿冷笑数声,离了宝座,亲自引领方庆隐,大摇大摆地直奔二殿楚江王所管辖的各座地狱来。

    ******

    在楚江王的引领下,方庆隐和关元参观二殿各处地狱,秦广王一旁负手冷冷相觑。

    但见黑云地狱、铜斧地狱、剑叶地狱、焦渴地狱等十六座小地狱中,亡魂凄凄惨惨,哀叫啜泣不绝。伏刑之鬼,被剜目,被割舌,被剖肚,被拉肠……乌血淋漓,惨叫连天,不忍卒睹。

    参观既毕,返回鬼判殿。

    秦广王不无得意道:“方庆隐,此时反悔,允许你退身;如果执迷不悟,那些刑具都叫你一一受用。”

    “兄弟,如果你没有把握破案,还是趁早抽身离去。”关元忧心戚戚劝道。

    “两百多位冤魂,若不昭雪,天理何在?就算我方庆隐万劫不复,也要叫他们逃出生天。”方庆隐凛然说过,复对秦广王道,“速去把众犯提来,我自有破案之法。”

    秦广王好生气笑,却并不知方庆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命殿卒去提众鬼犯来见。

    不多时,殿卒返回鬼判殿来报:众犯都不愿来。

    秦广王闻报,骨碌鬼眼,暗自偷乐。

    “为何众犯都不愿来?我可是要替他们昭雪冤情啊!”方庆隐十分迷惑,询问关元。

    关元答道:“众犯都已吃了数遍冤苦,再也不相信有人能破得了此案,情愿不去投生,至少也少吃些苦头。”

    “唉……都说阳界‘兴是百姓苦,亡也是百姓苦’,不曾料这阴界亡魂更苦。”方庆隐听说,顿生出无限伤感。

    他暗自思道:这大抵是因为我只是一介书生,毫无身份可言,所以那些冤魂才不寄希望于我。既然如此,我便换个身份,显些威仪和气派,再来行事。

    方庆隐拿定主意,便叫道:“秦广王,为了审理此案,可否借我一件玉皇大帝的龙袍穿穿?”

    “你这厮,胡说什么!本王岂有玉皇大帝的龙袍?私藏龙袍可是大逆不道之罪!”秦广王听说此言,大惊失色。

    “也罢!那就借一件太乙救苦天尊的道袍用用。”方庆隐复道。

    秦广王怒瞪眼珠,没好气色道:“方庆隐,你当我幽冥地府是唱戏的所在,锣鼓傢伙,套套有啊!”

    “呵呵……其实这审案和唱戏没有什么两样。既然都没有,那就请把你的蟒袍借我一用吧。”方庆隐笑道。

    众鬼卒听了这番言语,可劲儿捂嘴偷笑。关元却听得云里雾里,笑不出来。

    秦广王虽觉可笑,但也不知道他耍的是什么花招把戏,因此想弄个明白,果真就脱下了大红蟒袍。

    方庆隐狐借虎威,将那大红蟒袍穿在身上,长短大小,勉强合体,却也有几分相貌堂堂,威风凛凛,果然是人靠衣装马靠鞍哩!

    于是,方庆隐呼喝殿卒前头带路,前往大牢,他与关元随后跟行。

    不多时,既已来到关押嫌疑犯的地狱大牢。

    那些在押鬼犯见了官差,惊恐不迭,纷纷往黑暗里挪身躲闪。

    方庆隐见了,一阵悲哀,便对众鬼犯道:“大家不要惊慌,方某今日来,是特地为你们昭雪冤情,你们却为何都不愿意去啊?”

    话音刚落,有一个壮鬼直冲到牢栏边,击栏吼道:“阎王投下无生帖,任你翻案也枉然。那孽镜台上的孽镜可以照出前尘往事,好人坏人,一目了然,却说沾了阳气,已是失灵。这岂不是蓄意谋害,再审又有什么用?”

    又有一位老鬼蹒跚上前,颤微微道:“这案子积压已久,实难审理。如果破不了案,不仅我等再也受不了那些刑罚;而且反会害了好人。如今我们已不抱什么指望了。”

    “大家不要担心,玉皇大帝早已知道孽镜失察,因此特派方某来这里视察冤情。方某手里持有玉皇大帝的宝符,大家不必受那刑罚,方某就能查出来真凶。”原来方庆隐借袍是要冒充天使之威来宽慰众鬼之心。

    那些鬼众听说此人竟是玉皇大帝委派来的天使,并且不必严刑拷打,既能查出真凶,于是纷纷趴伏在牢栏上,仔细观看,果见方庆隐身穿蟒袍,仪表堂堂,甚有威严,便就有了几分相信。

    过有片刻,忽有一个绿发鬼兴高采烈地大叫道:“五百年了,玉皇大帝终于知到了我们的冤情,特地派来天使审理此案,而且我们不必受刑,就能查出真凶。有这样的好事,大家还愣着干什么,还不一起去!”

    众鬼犯听说,犹犹豫豫,踟蹰不前。

    先前壮鬼忽又道:“反正我们早已投生无望,何不拼此一搏,或许沉冤昭雪,逃出了生天呢!我们暂且就信他一回,一起试试又何妨?”

    那些鬼犯只是绝望,岂不望生?思前想后,颇觉有理,霎时间,犹如旱苗之遇甘霖,求生之性沛然萌发,一个个喜不自禁地涌至牢门前,大呼小叫:走!大家都一起去吧!

    狱卒遂急急打开牢门。

    众鬼犯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出,跟随方庆隐直来到了鬼判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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